大约过了五分钟，脖颈处的湿润渐渐干透，但叶夕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又静静待了五六分钟，等凌晨彻底平静下来才放开她。
“有人要我带给你个东西。”
叶夕拍了拍凌晨的背，反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视频放在她眼前。此时凌晨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叶夕并没有过多“关心”她，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凌晨知道自己的失态已经被发现了，不过叶夕这个“无事发生”的态度让她心下一松。有时候，这种不在乎也是一种在乎。
叶夕是真的很在乎她的感受，凌晨不禁有些感动。
“咳咳，是什么东西？”
凌晨清了下有些堵的嗓子，将视线放到眼前的视频上。
视频中是一个妈妈和一个小男孩，一开始凌晨还有些纳闷，但很快就想起来，这两个人就是之前让她介入战斗的那一家人。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年三十儿，旧工厂这边的福利小区遭受了怪物袭击，我们一家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女人搂着孩子，看着镜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录这个视频，是想感谢一个人，当时我们一家差点就被怪物杀死，有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拦住怪物并救下了我们。因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又想表示感谢，所以才选择了这种形式，希望你能听到。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家，也救了小区里的大家！”
“黑衣服的哥哥或姐姐，你在看吗？我就当你在看啦~谢谢你保护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说，你就是我们家的大英雄！我要好好锻炼，变得像你一样厉害，长大之后就能去打倒怪兽，去帮助被怪兽欺负的人啦！”
妈妈一说完，小男孩就笑着凑到镜头前，急不可耐地说出了自己的理想，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最后，一直在帮忙拍摄的爸爸也露出了头，跟自己的妻儿挤在一起。
“也许我们的感谢对你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我们还是想谢谢你。祝你以后万事顺意，平平安安。”
视频的最后，一家三口又齐声说了谢谢，进度条终于走到了尽头。
凌晨呆呆地看着三人静止的画面，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头顶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这是我来之前你做出的努力吧？很勇敢。”
叶夕笑着揉了揉凌晨的头，凌晨愣了一下，但只是缩了下脖子，抱膝坐在沙发上，接受了叶夕的安抚。
她现在需要消化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我一点都不勇敢，他们也不该谢我，毕竟……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也真的想过见死不救……”
凌晨吸了一下鼻子，喃喃道。
叶夕收回手，盘膝坐在她身边，看向天花板缓缓开口：
“我听过一句话，‘勇者并非是比常人更勇敢的人，而是即使害怕，也会挺身而出的人。’”
“什么？”
听到身边的声音，凌晨忍不住看向叶夕。正巧也看到那双温暖的琥珀瞳孔，含着温柔的笑意看向自己。
“勇者、英雄、战士……这些称呼都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拥有勇气之人的代名词而已。既然你选择了站出来，那便是勇气。虽然你经常说自己害怕，但每到关键时刻你还是会站出来，不是吗？这就是你的勇气，这声谢谢是你应得的。”
叶夕笑着，又把手机屏幕放到了凌晨眼前。不过，现在屏幕上的不再是那个视频，而是视频的评论区。
评论区里大部分都是称赞视频中的一家、以及救了他们的无名英雄。还有一部分经历相似的人，也借着评论区表达对凌晨和叶夕的感谢，其中最多的还是福利小区中亲眼见过两人战斗的人，偶尔还有几个前些日子被两人救过的人。
当然，评论区中仍然夹杂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辱骂留言，认为拟兽种是怪物，是导致他们陷入危险境地的罪魁祸首，不应该被感谢。结果很快就被视频主以及网友骂得丢盔弃甲，评论区整体的氛围还是很积极的。
“你看，不仅有人感谢你，也有人在帮我说话呢。这个世界上，不都是那种狼心狗肺、只图嘴爽的傻逼，更不要让那些傻逼影响你的心情，他们不值得。”
说着，叶夕握住凌晨的手，认真地对她说道。
“他们说话难听，你就骂回去，你骂不出来我帮你骂，咱不能内耗自己，要去外耗他们！”
“噗——”
看着叶夕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凌晨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不是不关注网上的消息吗？怎么这么熟练？”
“谁让它蹦到我眼前了嘛，我就看看他们怎么骂我的呗。结果看到不少意外之喜。”
叶夕见她终于笑了出来，自己也放松了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关掉视频软件，打开了北安论坛。
“你看，就属这里骂我骂得最欢。我都给他们骂回去了！”
凌晨好奇地探头看去，发现叶夕打开的帖子正是自己看到的那个。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却看到了叶夕手指着的那条回帖。
【小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素质问候战略先行*，不是亲身经历在这放什屁？还有上面说亲历者的，你们长没长眼啊？两拨人谁在保护你们看不出来啊？不感谢就算了，不说话就没人知道你是**。而且人家说自己是英雄了吗？不都是你们自己往人头上扣的帽子？现在见人跟你们想象中不一样了，就开始打自己脸了是吧？*素质问候战略结尾*】
“呃……你？”
“我！”
“厉害。”
叶夕骄傲地仰起头，凌晨轻笑一声，配合地鼓了几下掌。结果整地叶夕更骄傲了，双手抱臂，“尾巴”都翘上了天。
这条回帖现在已经上百赞了，后面还有跟帖一起维护的。虽然这帖子的楼里乌烟瘴气，但跟之前的视频一样，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质疑那些辱骂叶夕的人。甚至还有人客观地还原当时的现场情况，导致后面支持叶夕、为她鸣不平的人更多了。
这都是凌晨刚刚没来得及看到的地方。看着这些正常又有温度的话语，凌晨感觉心中渐渐温暖起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利己主义，并不是所有人都只会跟风。还有更多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观念，也有着自己的正义。
这个世界，也许并没有她想得那样无药可救。
“我这次，做得不错是吗？”
凌晨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身体靠到沙发的靠背上，扭头看向叶夕。正如她所想，她在那赤诚的目光中看到了认可与肯定。
叶夕郑重地点了下头，认真的“嗯”了一声。
“你做得很好，拯救了不止一个家庭。也因为有你，我和星盾才能赶上，我也没有被芬里尔吞噬。”
“呵呵，我也这么觉得。”
凌晨笑了笑，“毫不谦虚”地说道。
“现在想来，我最欣慰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没让那个小男孩成为第二个我。”
她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
凌晨不仅救了那一家三口，这件事同样也带给了她一丝救赎。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是他现在很想成为第二个你。”
叶夕看出凌晨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便打趣道。
“那不一样。不过，他应该不管怎么努力都办不到吧？还是希望他能注意安全啊。”
毕竟，她们可是拟兽种，与普通人的身体条件完全不一样。
不过，对于这件事，叶夕却有另外的看法。
“不管他最后能不能完成理想，你都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善意的种子。你已经将自己的勇气传递给了那孩子，以后，那孩子可能还会将这份勇气再传递给其他人。我觉得，这一个个如接力棒般传递下去的勇气和善意，才是咱们做出的最有意义的事。”
“勇气的接力棒……”
凌晨看向天花板，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叶夕看了眼外面渐暗的天空，突然跳下沙发，兴冲冲地把凌晨拉了起来。
“走吧，别想这些了。好的坏的都别想了，顺其自然就好。咱们过年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说着，她拉着凌晨向门口跑去。凌晨一头雾水，但狗子的劲头太猛，她根本拉不住。
“你、你要干什么？”
“出去放炮！昨天应该没放吧，咱们今天全放了！”
叶夕用一只手抱起门口的两箱炮仗，带着凌晨就跑下了楼，直奔小区里的小广场。
大年初一街上还没来得及清扫，到处都是鞭炮纸和各种烟花爆竹的残留物，时不时还传来鞭炮和烟花的声音。叶夕清出一片空地，点了两支香，先把鞭炮放了，然后跟凌晨一起玩一些花炮和呲花棒之类好看又有趣的。
凌晨已经好几年没有放过炮了，看着叶夕跃跃欲试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也被感染，跟她一起开心地玩了起来，之前那些让她不快的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
用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把两箱炮玩光了，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个十发的大烟花。凌晨本来想看着叶夕点，但叶夕却把她推了出去。
“我想看你给我放烟花。”
“……”
行吧，无法拒绝。
凌晨只能弯下腰，伸长手小心翼翼地点燃引信，然后飞快地逃回了叶夕身边。
咻——咚！
一发发烟花飞上高空，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烟火，也照亮了地上的人。凌晨悄悄抬头看向叶夕，发现她的侧脸在烟花瞬间的光亮下有了不一样的神采，那双随时随地都在吸引人目光的琥珀瞳在光亮下更加熠熠生辉。
专注于绚烂烟花的叶夕似乎感觉到了凌晨的目光，微微扭头向下看去，正好对上了凌晨的视线。凌晨一愣，立马转移视线看向天上的烟花，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胸腔中熟悉的悸动在时刻提醒她，逃避也没有用。叶夕无声地笑了一下，配合地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看烟花。
只是，两人现在的心思有没有在烟花上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