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越化学的传真机吐出最后一张纸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雷宜雨将质检报告折成纸飞机,抬手掷向办公室角落的废纸篓——那里已经堆了半人高的文件,全是过去四十八小时里与日本人的拉锯战痕迹。纸飞机撞上墙角的防汛物资箱,斜插进一摞泛黄的《长江电子技术手册》里。他眯了眯眼,忽然想起昨天林佩佩从广交会打来的电话:“台积电的人说我们的芯片是‘会发光的热带鱼’。”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有玻璃杯碰撞和闽南语的嗤笑。
此刻,深圳华强北的老徐正把第三批改装电容装进印着“防汛应急”的木箱。这些深绿色箱子即将通过特批的铁路专线发往武汉,箱底压着二十份故意写错参数的维修手册——足够让c-cube的律师团队在流水线上白忙活半个月。雷宜雨拨通东湖实验室的电话,听见背景音里女工们用武汉话讨论焊点温度,像在聊菜市场的鲤鱼该红烧还是清蒸。
“把稀土粉掺进第四号车间的原料。”他对着话筒说,“下周一之前,我要看到能用在键盘上的解码芯片。”
北京中关村的海鲜大排档飘着豆汁儿的酸味。刘强东攥着写满算法的餐巾纸,看对面穿西装的男人用钢笔在三十万支票上签字。油渍晕开了“京东多媒体”几个字,雷宜雨却突然把支票往烤鱼盘子下一压:“改个名吧。叫‘京东’——东京的京,东方的东。”
“为什么?”
“因为联想投资部的杨元庆下周三要见个做冷链的。”雷宜雨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走鱼鳃旁的嫩肉,“你猜他更愿意见‘京东多媒体’,还是‘京东智能物流’?”
隔壁桌突然爆发出哄笑。张朝阳正用筷子蘸啤酒,在桌上画免费邮箱的架构图,周鸿祎把花生壳排成防火墙的符号。雷宜雨抛过去一包中华烟,红衣男人接住时,烟盒上已多了一行字:“广告弹窗的关闭按钮该做多小?”
武汉电视机厂的仓库里,下岗女工王桂芳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三天前她还在抱怨电子元件像发霉的芝麻饼,此刻却突然发现,自己焊接的电路板正驱动着雷宜雨带来的古怪设备——那机器吐出的纸条印着歪歪扭扭的字母,像被雨水泡过的粮票。
“这叫键盘测试仪。”雷宜雨把一张写满英文的纸递给她,“下个月开始,你们每天要生产两千个这样的按键。”
王桂芳数了数纸上的零,突然想起街道办李主任的威胁:“再领不到下岗补贴,就把你女儿送去纺织厂当童工。”她攥紧纸条,塑料按键在掌心留下红印。
深夜的东湖实验室,雷宜雨面前摊着三份文件:韩国三星半导体生产线的拍卖公告、亚马逊第二轮融资的机密条款、国家经贸委关于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征求意见稿。传真机突然响起,林佩佩从广交会发来捷报——台积电同意用五万片晶圆抵扣劳动厅的培训名额,条件是长江电子必须包销这批“次品”。
他走到窗前,看见女工们骑着二八自行车离开厂区,车铃铛声惊飞了树上的夜鹭。远处建筑工地的探照灯扫过来,照亮仓库外墙新刷的标语:“制造一个键盘,就是保住一个家庭的饭碗。”
雷宜雨摸出兜里的比特币钱包地址纸条——那是下午教王桂芳她们用doS命令生成的。纸条边缘还沾着焊锡膏,像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