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湾仔的暴雨渐歇,霓虹灯在水洼中碎成斑驳的光影。雷宜雨站在窗前,指节轻叩玻璃,身后是刚结束通话的卫星电话。程砚舟推门进来,袖口还沾着码头特有的铁锈味。
“葵涌的货轮已经离港,高雄那边接应的人传回消息,周家的磁体被分装成‘电子元件’报关。”程砚舟将一份湿漉漉的货运清单拍在桌上,“但问题不在这儿——轻工厅刚收到匿名举报,说我们汉口的热干面连锁店涉嫌走私军工原料。”
雷宜雨眉梢微动。热干面连锁是九七年布局的民生项目,明面上是餐饮扩张,暗地里借物流网分销周家旧部的“教学器材”。如今这步棋被人翻出来,显然有人想截断他们的退路。
“举报人是谁?”
“武汉工商联的范副理事长,上个月刚和‘信和泰’的人吃过饭。”程砚舟冷笑,“他儿子在伦敦交易所做铜期货,上周平仓赚了笔大的。”
雷宜雨拾起清单,目光落在“氧化铜”的报关项上——这是热干面芝麻酱防锈涂层的核心原料,也是周家走私链的关键证据。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保险柜抽出一沓泛黄的合同:“九五年收购武钢三产公司时,范家通过粮票套利捞过一笔,后来被我们压下去……现在跳出来,怕是有人许了他更肥的肉。”
汉口中山大道的“周记热干面”总店后厨,杜青山正盯着三十七桶刚到的芝麻酱发呆。桶身贴着“特供”标签,但掀开盖子就能闻到刺鼻的金属味。徐蔚蹲在一旁,用镊子从酱料表层夹出一片铜箔,对着灯光眯起眼:“纯度比上周高15%,掺了钕铁硼磁粉——这玩意儿是造信号拦截器的核心材料。”
门外传来脚步声,杜青山迅速盖回桶盖。进来的是林秋白,手里捏着一份采购单:“范家控制的‘长丰粮油’突然给三十七家分店统一供货,还要求中央厨房签‘独家协议’。”他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他们今天同时向工商局申请了‘传统工艺非遗认证’。”
徐蔚嗤笑:“芝麻酱里掺军工材料,算哪门子非遗?”
“认证通过就能拿到政府补贴和免税政策。”林秋白敲了敲采购单背面的红章,“范家想用政策护城河把咱们的物流网锁死。”
杜青山摸出手机拨号:“得让雷总知道——”
“晚了。”徐蔚突然按住他手腕,指向窗外。一辆工商执法车正拐进巷口,车身上“食品安全突击检查”的横幅鲜红刺目。
武昌车辆厂旧址的废弃仓库里,雷宜雨正翻检着一摞九七年的防汛物资台账。程砚舟从锈蚀的铁柜后钻出来,手里举着半张烧焦的提单:“查到了!周家当年用‘教育捐赠’名义运出去的Vcd生产线,回程货轮装的根本不是芯片,而是乌克兰黑海舰队的磁约束装置——这玩意儿能提纯钕铁硼。”
雷宜雨眼神一凛。钕铁硼是制造军用信号拦截器的战略物资,周家竟把它混在热干面原料里走私。他刚要开口,手机震动起来。接通后,杜青山急促的声音传来:“工商局的人封了中央厨房,说接到举报我们用‘非法添加剂’……但带队的是范副理事长的女婿!”
程砚舟已经抓起车钥匙:“范家这是要掐断我们和周家旧部的物资链。”
“不,他们想要更多。”雷宜雨快步走向门外,雨水顺着铁皮屋檐砸在脚边,“范家儿子在伦敦做铜期货,而周家旧部把磁体卖到高雄——这两条线中间缺个桥梁。”他拉开车门,冷笑突然凝在嘴角,“热干面连锁的物流网,就是现成的跨境通道。”
汉正街老周记轴承铺的暗室里,姜敏正用紫外线灯照射一摞账本。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蓝色字迹:“1997.12.03,葵涌码头,钕铁硼x500kg,走‘教育器材’通道。”她刚拍下照片,门外传来轴承铺老板老吴的咳嗽声——这是有人接近的暗号。
姜敏迅速关灯,闪身躲进货架后方。进来的是个穿税务制服的男人,袖口别着“范”字袖扣。他径直撬开地板暗格,取出一本烫金封皮的《长江防汛年鉴》。
“范科长亲自来取货?”老吴佯装谄媚地凑近。
男人冷着脸翻开年鉴,从夹层抽出一张瑞士银行本票:“告诉你背后的人,范家只要热干面品牌的控股权和汉正街的仓库地契。至于周家那些‘教学器材’……”他故意顿了顿,“工商联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姜敏屏住呼吸。原来范家打着举报的幌子,实则是要吞掉雷宜雨九七年布局的实体产业!她悄悄按下手机发送键——照片已实时传回德明饭店的服务器。
粮道街防汛指挥部的旧档案室里,雷宜雨正用痰盂密码解密一台老式电报机。程砚舟冲进来,手里攥着姜敏刚传回的照片:“范家和周家旧部联手了!他们用钕铁硼走私证据要挟,想逼我们交出热干面连锁的控股权!”
雷宜雨却笑了。他按下电报机最后一个键,机器吐出一段1997年的加密通讯记录:“当年周家用防汛频段做抵押时,范副理事长是担保人。现在他们敢撕破脸,是因为忘了——”他抽出磁带扔给程砚舟,“这段录音能证明范家通过粮票双轨制套利两千万,而签字批文的原件……就在我们刚收购的武钢档案库里。”
窗外传来雷声,雨又下了起来。程砚舟咧嘴一笑:“我这就去‘拜访’范公子在伦敦的期货经理。”
“不急。”雷宜雨推开窗,潮湿的风裹着芝麻酱的香气涌进来,“先让工商局的人把三十七桶‘特供芝麻酱’拉走——记得提醒他们,范家申请的‘非遗认证’需要样品检测。”
徐蔚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掺了钕铁硼的芝麻酱,检测报告会很有趣。”
三天后,武汉工商联的会议室里,范副理事长正慷慨陈词:“热干面连锁使用非法添加剂,必须吊销执照!”话音刚落,秘书慌张地递来手机——屏幕上是一份伦敦金属交易所的紧急通告,指控某客户利用钕铁硼走私信息操纵铜期货市场。
雷宜雨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翻开武钢的旧账本。当范副理事长看到九五年那页粮票批文时,脸色瞬间惨白。
“您儿子在伦敦的账户,用的是当年套利的黑钱吧?”雷宜雨合上账本,“顺便一提,工商局检测完芝麻酱后,可能会对‘非遗’工艺提出些……技术性质疑。”
窗外,一辆满载“特供”芝麻酱的卡车正驶向海关缉私仓库。车尾的泥水里,隐约可见“长丰粮油”的logo正在雨中慢慢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