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汉口码头弥漫着江水与铁锈混杂的气息,镀金股条在雷宜雨指间转了个圈,最终滑入西装内袋。货轮拉响的暗号声穿透晨雾,甲板上“邮电局人员”的镀锌钢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根本不是邮电局的制式装备,而是军工车间流出的测量工具。
“杜青山在轮机舱找到的苏联干扰器残片,”姜敏将一份传真递过来,纸角还沾着轮机舱的油渍,“和上个月武昌车辆厂丢失的那批废料编号对上了。”
雷宜雨扫过文件,目光停在“法拉第笼结构”几个字上。这种能屏蔽电磁信号的金属舱体,普通货轮根本用不上。他捻了捻指尖,九二年倒卖国库券时沾过类似防扫描涂层的触感。“让老陈去查这批钢尺的流通链,”他抬脚碾碎一只爬过脚边的潮虫,“邮电局可不会用军工厂的边角料当腰带扣。”
江汉关钟楼的齿轮咬合声里,程砚舟正用复写纸拓印退休老关员的算盘珠。算珠内部嵌着的磁铁与货轮底舱结构相呼应,老关员却突然按住他的手:“九四年武钢出口的‘通信设备’提单,用的是同一种磁粉墨水。”窗外传来货轮二次鸣笛,程砚舟眯起眼——这声音比汉正街物流队的暗号多出半拍,像是刻意模仿时的误差。
“刘处长情妇体内植入物检测报告出来了。”林秋白推门而入,将热敏纸按在玻璃上,体温让字迹逐渐显现:“锰含量超标二十倍,和武钢硅钢废料数据吻合。”他指尖点了点波形图峰值,“但这里有个异常脉冲——像军用通讯设备的防破解频段。”
程砚舟突然抓起算盘砸向墙壁,木珠迸裂间,三颗带磁铁的珠子吸在铁制窗框上,排列出与货轮舱位图一致的三角坐标。“军工订单……”他冷笑,“郑老三徒弟哪来的门路?除非——”
“除非周家破产前接触过的人脉还在活动。”雷宜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拎着汉正街淘来的搪瓷痰盂,底部焊着半块基带芯片,“九七年收购126寻呼台时,有个退役通讯兵提过军工转民用频段的黑市。”痰盂在桌面旋转,露出内侧用焊枪刻的北斗七星图案,“这标记是长江沿岸三家军工厂的验收暗记。”
长江通信实验车间弥漫着松香与焊锡的气味。徐蔚将拆解的贴牌手机主板举到氙灯下,屏蔽罩上的澳门赌场坐标在强光下显现出第二层蚀刻——一组极小的五位数代码。“军用物资编号规则,”她吹掉主板上的灰尘,“前两位代表接收部队,后三位是……”
“是验收日期倒序。”杜青山扛着半麻袋硅钢废料闯进来,倒出的废料中混着几块刻有“长虹厂97-4”的铜块,“仙桃镇供销社后院发现的,镀铜漆下面还有激光防伪层。”他踢了脚麻袋,抖出一张粮管所调拨单,背面用铅笔涂着GSm基站分布图,七个红圈恰好围成北斗七星。
姜敏用镊子夹起铜块,突然笑了:“难怪索尼检测出锰超标——这批铜掺了军用信号增强剂。”她翻开防汛bbS的打印稿,某条收购信息里藏着句“求购九七年武警淘汰通讯包”,发帖Ip赫然是轻工厅家属院。“刘处长情妇的‘特别审批通道’……”她与雷宜雨视线相撞,“根本是军工转民用技术的灰色通道。”
德明饭店套间的窗帘无风自动,老陈将五张镀金股条平铺在茶几上,每张边缘都有细微的凹槽。“九二年信托公司空白提单的防伪齿,”他用放大镜照着凹槽里的金属反光,“和货轮上发现的‘防汛专用’麻袋缝线材质一致。”窗外传来江汉关的钟声,老陈突然抓起股条按在窗玻璃上,夕阳透过金属,在地毯投下模糊的条形阴影。
“这是……”林秋白蹲下身,手指描摹着阴影边缘。
“枪械验收时的弹道对比投影。”雷宜雨从内袋抽出镀金股条,与茶几上的并排摆放。六道阴影拼合成完整的枪械结构图,扳机位置刻着“97-12-20”——澳门回归前三天,某军工研究所的库存清单签字日期。
姜敏的钢笔突然在记事本上划出长长墨痕,墨水晕染开的位置,恰似货轮在长江航道上的轨迹。“轻工厅批给长江通信的5G实验频段……”她蘸着墨水写下两组频率数字,“和军方去年淘汰的微波频段完全重叠。”
汉口老茶楼的吊扇吱呀转动,雷宜雨用茶梗在桌面排出北斗七星。程砚舟推门而入,军绿色挎包往桌上一倒,滚出七八个不同制式的通讯兵肩章。“汉正街物流队的老赵给的,”他抓起“八一”徽章在茶渍里蘸了蘸,锈迹剥落后露出镀金层,“九七年他帮周家运过一批‘报废设备’,收货方是澳门赌场后巷的当铺。”
茶桌突然震动,徐蔚发来的照片在寻呼机屏幕闪烁:长江通信实验车间里,杜青山正将贴牌手机塞进苏联干扰器外壳,主板与军用级屏蔽罩严丝合缝。附言只有一行字:“武警采购标准测试通过。”
雷宜雨摸出汉正街邮递员的同款皮带扣,铜钉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九零年倒卖国库券时,这皮带扣曾帮他鉴别过银行职员的真伪——现在,铜钉正对“天枢星”位置的茶梗剧烈震颤。
“军工订单的接头人……”他碾碎茶梗,粉末飘向军挎包里的某枚肩章,那上面有道几乎看不见的焊痕,“就是当年给周家签放行条的通讯兵。”窗外货轮第三次鸣笛,这次笛声与江汉关钟声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