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大堤的晨雾还未散尽,雷宜雨站在新浇筑的防汛墙前,指尖抚过混凝土表面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这些并非施工瑕疵,而是武钢实验室特制的骨料留下的痕迹——每一粒矿渣都经过磁化处理,在特定湿度的空气中会缓慢释放静电,形成肉眼难辨的微弱电流。
苏晚晴蹲下身,白大褂的袖口扫过墙根,那里有几道不起眼的刻痕,像是工人随手留下的记号。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指南针,指针在靠近刻痕时微微颤动,偏离了正北方向。
“磁场干扰?”她轻声问。
雷宜雨没有回答,只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长江日报》,报纸的边角处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几则不起眼的公告——都是近半年长江沿线防汛工程的验收报告。他展开报纸,对着晨光轻轻一抖,纸背透出的光影在防汛墙上投下模糊的网格。
老吴从堤坝另一头走来,手里拎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皮桶,桶底还沾着未干的混凝土。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周瘸子的人昨晚来过了。”
雷宜雨接过铁皮桶,指尖在桶壁内侧摸到几道细密的划痕。这些划痕排列得极有规律,像是某种密码。他抬头望向江面,晨雾中隐约可见几艘驳船的轮廓,船身吃水极深,甲板上堆着蒙了帆布的货物。
“他们想改水文数据。”老吴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长江航道日志》,翻到某一页时,纸缝里掉出几粒蓝黑色的金属屑,“这是从水文仪齿轮上刮下来的。”
雷宜雨拾起一粒金属屑,在指腹间轻轻摩挲。这些碎屑并非普通钢铁,而是武钢七号高炉的废渣——前世他曾参与过那批炉料的质检,知道这种合金在潮湿环境中会加速氧化,释放出异常的磁场。
“让物流队准备。”他收起金属屑,目光扫向堤坝下方的临时仓库。那里堆放着上百个防汛沙袋,麻布表面渗出的铁锈将帆布染成了暗红色。
正午时分,烈日将防汛墙晒得发烫。雷宜雨站在墙边,手里握着一只老式电报机的旋钮。这不是普通的通讯设备,而是用武汉信托报废的交换机改装的,旋钮下的铜质触点已经被磨得发亮。
远处传来引擎的闷响,三艘挂着“防汛物资”旗帜的驳船缓缓靠岸。船上的工人开始卸货,帆布掀开的瞬间,露出里面成箱的电子设备——表面贴着“水文监测专用”的标签,但外壳的螺丝孔却有明显的拆卸痕迹。
“他们带了干扰器。”小王从仓库钻出来,工装裤上沾满了机油。他怀里抱着一台拆解过的半导体收音机,电路板上的晶振元件被人替换成了武钢废料场找来的矽钢片,“频率调到了327。”
雷宜雨点点头,目光扫向防汛墙的顶端。那里新浇筑的混凝土还未完全干透,工人们用木槌在表面敲出了一排排凹点——看似随意的施工痕迹,实则是用《长江证券快报》上的国债期货数据反向刻制的。
“开始吧。”他轻声说。
傍晚的江风带着潮湿的凉意,防汛墙上的混凝土终于凝固。雷宜雨站在墙下,看着夕阳将墙面的凹坑映出细长的阴影。那些阴影交错延伸,在特定的角度下,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K线图——正是前世327国债期货事件的走势复刻。
苏晚晴走到他身旁,手里的指南针此刻正剧烈抖动,指针在“327”的数字上短暂停留,又迅速转向下一个坐标。
“周瘸子的人不会发现。”她低声说。
雷宜雨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锈迹斑驳的锚链环,轻轻按在防汛墙的凹痕里。铁锈剥落的瞬间,墙体内的磁性颗粒被激活,电流顺着混凝土的纹路蔓延,在夜色中泛起微弱的蓝光。
远处的江面上,最后一艘驳船正驶离港口。船尾的航迹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像是有人在水面画下了一道未完成的算式。
而在防汛墙的阴影里,那些凹点组成的数字正逐渐清晰:1993。
那是武钢改制的倒计时,也是长江资本新的流向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