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太医刘逢春给萧腾诊了脉,针刺一番,萧腾才略微精神一点。
他直起身子向下望去,床下跪了一地重臣。
“去,将人召来,朕要问问。”
送信的小兵很快被带进紫宸殿。萧腾开口,“说,太子如何遭遇狼群,当时,何人护驾?为何遇险?”
小兵低着头,啜泣道,“那日,太子殿下接到草原可汗列门夫的书信,说和兀格图谈判,请太子殿下作为公证人。太子殿下随即率领亲卫团,北境孙黄二位将军和长孙大人、刘大人前去谈判现场。半路上,遇到一支没打旗号的队伍,他们上来便问,可是大齐的军队。孙将军说是,那队人马上来便杀。”
小兵红着眼眶,“由于对方人多势众,孙将军抗敌被杀,黄将军护送太子殿下撤退,带人殿后时也因寡不敌众力竭而亡。长孙大人和刘大人,率领十二金甲亲卫护送太子殿下继续北上撤离,半路上,遇见雪狼群,十二金甲亲卫全军覆没,长孙大人为救太子殿下将自己塞入狼口,刘大人和太子殿下继续向北撤退。”
说到这里,紫宸殿内已泣不成声。小兵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
“后来,大部队赶到,沿着脚印去寻太子殿下,走着走着,便遇到了小雪山。我们将雪全部铲平,挖出了冻僵的刘大人。还有他手上紧紧攥着的太子殿下的护腕。这情景,定是太子殿下遭遇雪崩后,被雪狼群拖走了。”
“这样说来,没有看到太子尸身?”萧腾红着眼眶,强行逼退泪水。
“是!我们掘地三尺,未找到太子殿下尸身。”小兵道。
“那就继续给朕找!没有尸身,就不能说朕的太子已薨。”萧腾抬起双眸,看向远方,他稳住情绪,对众臣道,“兵部尚书温科,朕给你三天时间,集结二十万兵马,准备开往北疆。镇北将军何丰,待人马集结,朕任命你为大将军,率军碾平北疆!”
“是!”老将何丰一声怒吼,深深跪拜。
“儿臣请旨,愿同去北疆,与蛮人一战!”萧霁月上前一步,他双眼猩红,身体微微颤抖,伤我皇兄者,必将血债血偿!”
“啊!陛下!不可啊!”大臣中,司徒沈少钦哽咽着上前,“陛下,如今尚不能确定太子殿下遇难。且不知何人所为。若我们贸然出兵北境,正中敌人的圈套了,怕正是有心之人挑拨我们大齐出兵,好借机北地三方势力结盟,对我大齐宣战!”
沈少钦一席话,如同一泼冷水,让激愤中的众朝臣,慢慢冷静。
“是!司徒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温科上前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站出来五六人反对。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寻找太子殿下的下落,再有,要查明真相,看是谁背后暗算。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大齐师出有名。也不会因贸然北进,导致北部各方势力结盟。”沈少钦又道。
萧腾已渐渐冷静,“好!就依沈卿之言。也劳烦司徒大人跑一趟北境,负责调查此事!”
“是!臣,定不辱使命!”
“儿臣请旨同去!”萧霁月上前一步。
萧腾思量片刻,道,“你留下,多陪陪你母后吧。”
坤宁宫。
皇后已晕倒数次,每次醒来后,想到此消息,一番恸哭,遂又晕倒。方才,趁着人醒来,蔷薇喂着喝下安神汤,终于算是睡下了。
蔷薇红着眼眶,在皇后身边轻轻摇着扇子,手中的帕子不断擦拭皇后的额头。母后总算安睡,自己的悲伤,方可慢慢抚平。
“三弟,五弟,你们在做什么?是欺负蔷薇吗?”
......
往事一帧帧闪现在脑海,那个俊朗少年郎,正直温柔,爱她护他的太子哥哥,再也不在了。
蔷薇再也忍不住悲伤,泪水滚滚而下。
紫宸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内外。
承乾宫内,沈婕妤一身大红衣裙,仿佛是要参加盛典。萧霁盛来到承乾宫之时,见其如此打扮,差点惊呼出声,他眉头紧锁,“母妃,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一身打扮?”
“什么怎么了。本宫高兴。”沈婕妤喝了口茶,微微一笑,“痛快!盛儿,你可知道,本宫许久没有这么痛快了。中午留下来,陪本宫喝一杯。”
“那母妃也不要如此高调。若是传到父皇的耳朵,母妃怕是又要被幽禁了。”萧霁盛恼怒之色溢于言表。上次母妃不仅被强制降了位份,似乎还被降了智。
“行了,怕什么?本宫在自己宫里,若是传了出去,这些个奴才,一个也别想活。”说着,她看向一众宫女太监,“你们听到了没有?”
“是!”宫女和太监一个个连忙称是。
“本宫想了这么多年的事,终于实现了,怎能不高兴?”沈婕妤说着,捂着嘴,“那萧霁远,还真是命短。”
“可是舅父的手笔?”萧霁盛问道。
“本宫哪知啊。不管谁的手臂,甚是称我心意。”
萧霁盛又闲聊了一会儿,没有留下来吃酒,心事重重地回了代王府。此事若不是舅父所为,那会是谁?难不成太子之位,还有人在惦记?老五?老六?不会是老二萧霁科吧?
司徒府。
沈少钦坐在书房,摇着扇子。
“老爷,随行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您何时出发?”沈忠道。
“明日启程。今晚,去夫人院子用饭,让人去军营叫上大少爷。”沈少钦吩咐。
待沈忠离开,他便哼着小曲,逗弄着虎皮鹦鹉。他心情甚好,太子死了,老三为储君的几率大了不是一成半成。不仅如此,最振奋人心的是他谋了去北境调查的差事。萧腾想要真相,那便给他真相。但这个真相,剑指何人还不是自己说得算。
运筹帷幄的快感包裹着他,他打了一个呼哨,鹦鹉落在其手臂上,他手拿木棍逗弄,“小乖乖,你也想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吧?放心,咱们若是和他联手,岂不是强强联合,胜券在握?”
......
离这宅子不远的太傅府,灯火通明,太傅颜勤听闻消息,顿时晕倒了。
大夫、御医先后都到了,但老爷子旧疾复发,昏睡不醒。
“夫人,颜小姐,太傅这是伤心过度。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醒。”刘逢春道。
“那刘大人快些用药啊,施针也行,快让老爷醒过来。”太傅夫人拄着拐杖,声音颤抖。
刘逢春摇头,“不是救不醒,是太傅自己不肯醒啊。”
刘逢春看向颜予初,“颜小姐懂医理,我给你开个方子,按时给太傅大人服用。他虽睡着,心里明镜的,等他想清楚了,自会醒来。”
“多谢刘大人。”颜予初道。
他知道,祖父还需要时间接受,他最心仪的门生,辛苦栽培十几载的孙女婿,那个勤政爱民,仁慈果敢的年轻储君,就此陨落。他怎能接受得了。
太医走后,颜予初侍奉祖父喝下药后,走回院子。
她枯坐在那棵老树下,北望天空,如同他出发那日一般。她不哭也不闹,眼神空洞地看着北方,紧紧捧着那个匣子。
“我相信,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平安归来。”
她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同样的话。
小满站在后面,望着小姐,早已哭成泪人。
太子逝去,几人欢喜几人愁。而安国公府,又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