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是在一阵清脆熟悉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灵力在经脉中畅行无阻地奔流涌动，无需刻意调动，也在片刻之后带走了身上的疲惫酸软，只是睡意还残留着，在顾桢刚刚睁开的眼睛前头蒙上了一层雾气。
清晨的暖阳映照进来，在顾桢眼前晃出一片光晕，还有一只银白色的毛绒团子正在不远处临窗坐着的高大人影头上弹来弹去。
“啾啾啾——啾啾！”
顾桢虽然听不懂鸟语，却能从那一阵又急又响的叫声中听出不小的气急败坏来。
浮云燕蹦得像个弹球，次次都精准地命中明渊的脑袋，力道大的他身上那一团羽毛都炸开来了，明渊倒是岿然不动，任由浮云燕干什么，他都倚着窗台，目光定定地望着下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桢半张脸还埋在被子里，暖呼呼的，让他浑身都懒懒散散的，有些不想起床。
直射进来的阳光正好有一缕隔着一层半遮半掩的轻纱打在了顾桢脸上，顾桢连脸都懒得挪一挪，就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浮云燕的单方面打闹。
也许是浮云燕终于看不下去了明渊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浑身的绒毛炸成了一个球，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翅膀，像个小炮弹一样轰了出去，“啪嗒”一声正好打在了明渊的脸上。
“师尊——”
顾桢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双手撑着床，支起上半身，语气中带了些忧虑。
倒不是怕明渊被浮云燕打破相，顾桢现在更担心被明渊捏在手里的那只小鸟的安危。
就怕一个用力，变成小鸟肉丸了。
明渊听到顾桢这头的动静，一手将浮云燕反手扣在桌面上，转身看了过来。
“醒了？还要在睡吗？”
浮云燕被制住按在桌面上，仍旧不安分，两只细细的爪子乱蹬，鸟类尖利的指甲在明渊的手指和手背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一听到明渊开口，浮云燕更是怒从心头起，脑袋努力伸长，照着面前的指缝就是一口。
一点殷红的血珠从那小小的豁口里渗了出来，迅速填满了伤口周围的皮肤纹路，像是那处长出了一张红色的蛛网。
明渊倒是面不改色，见顾桢吓了一跳，便顺手将浮云燕隔空抛了过来，自己也起身抚平了沾了零落羽毛的肩头衣料，几步就走到了床前。
顾桢抬手接住晕晕乎乎的浮云燕，看明渊过来，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模样，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柔软，咬字微微模糊，尾音较平常拖得长了些：“不睡了，现在一个人睡总感觉手边空荡荡的。”
明渊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圆圆胸脯快速起伏的浮云燕，眼角漫出柔和的笑意，低声道：“知道了。时辰尚早，下去用了早点再动身吧。”
“好。”顾桢现在已经熟悉了明渊的存在，对很多事情不再感到羞涩和赧然，一边应声，一手就自然地掀开了被子。
“昨夜是师尊帮我换的衣服吗？”
顾桢把浮云燕放到枕头上，赤脚下了地，拿起一旁衣架上整齐挂着的衣裳一件件穿着，随口问道。
明渊只点点头，“是，你睡得很熟，不必吵醒你。”
浮云燕在枕头上两脚朝天，有气无力的大声“唧”了一声。
顾桢用清水扑扑脸，甩了甩沾到发丝上的水珠，将浮云燕一把捞起，两人就并肩走了出去。
在大堂角落里选了张桌子分别坐下后，明渊随手招来小厮，让看着上些拿手的早点，与在顾桢手里打滚撒娇的浮云燕对上视线，狭长的剔透眼眸中一闪而过几分不屑，又在顾桢抬头时收敛好情绪，像是刚才无事发生一般。
顾桢从昨夜开始就成了一碗浆糊的脑袋这会儿终于彻底清醒了，想着昨夜的落地点，前胸抵着桌子边缘，俯身朝明渊那头凑凑，小小声问道：“金光城会不会和那头有关系呀？”
明渊只是伸出手指，点着顾桢的额头把他推回了座位上，让小厮有地方放下早点。
“也许。”
吃完早饭，二人也没立刻离开，反倒是在城里慢慢逛着，朝着昨晚进来的城门走。
金光城是东州与南州交界处数一数二的大城池，此时虽是早上，却也人潮攘攘。
这一条街似乎是专门开设用来摆摊的，顾桢下山的次数少，也没怎么看到过这些，此时就不停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对缤纷琳琅的各式物品感到十分新奇。
有的人精心布置了桌子小车，将要卖的物件挨个挨个地摆好，不时叫喊几声用以揽客。
还有的人自己就裹着一袭黑袍，脸都只露半个，也就随意扯了一张布，往地上一铺，货品也随意扔在上头，有客人看也不想搭理，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顾桢贴着明渊的胳膊走，脑袋不住转着，明渊张开手，轻轻地将顾桢的手掌握着，也没有被顾桢甩开，而是自然地回握过来。
浮云燕就站在顾桢肩膀上，不仅要被两个莫名其妙越走挨得越近的人挤扁，还要看着两个人亲亲密密地牵手，头顶垂落的翎羽都气得立起来了。
看着白色的衣袍在眼前晃荡，浮云燕恶从胆边生，扭头张开橙红色的短短鸟喙，衔住了明渊胳膊上的一点点皮肉，然后猛地开始甩头。
顾桢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动静，还以为是浮云燕没站稳要摔下去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浮云燕在啄明渊，吓了一跳，伸手去扯也扯不开。
明渊冷眼看着愤怒的浮云燕，心里只有嗤笑，眼角眉梢都带了顾桢没能发现的隐隐嫌弃，面上却作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看着顾桢，语气犹豫道：“你这只鸟……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吗？”
顾桢看着明渊眉目低垂，似乎有些受伤，当即摇摇头，说道：“没有不喜欢！当然没有，浮云燕就是有些脾气，不是不喜欢你。”
说罢，顾桢就捉住了浮云燕，手上用了点力气，嘴里也急道：“快点松嘴。”
浮云燕恨恨地瞪了明渊一眼，依依不舍地张开了嘴，任由顾桢将自己捉到了另一边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