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少年都看呆了,嘴巴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眼眶激动得泛红。
“我们带你到山下,你能自己回去吗?”
明渊收起玉振剑,一挥袖就带着几人从山腰洞口直接轻巧地落在了地上,顾桢颠了颠怀里沉沉睡着的小姑娘,和颜悦色地对少年问道。
少年一听,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以的,仙长不用为我费心,我……我家就住在前头的村子里,我能走回去的。”
顾桢点点头,明渊也没有再用法术,三人徒步往山下走去。
其间路过那处小小的祠堂,明渊也只一道剑气挥去,将其毁坏干净,而山林间弥散的妖雾也渐渐淡去了。
少年是个一丝灵根也无的凡人,只看得见山林中的白雾变淡了,还以为是快要日出的缘故,不过行走山林间,也能感觉到呼吸都更加顺畅,也没了总是莫名浮现心头的隐隐恐惧。
等走到无终山山脚,已是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1。
没过一会儿,那点余雾散尽,只有晨露在金光下闪耀,又从枝叶间嘀嗒落地。
“把孩子给我吧。”
顾桢冲少年伸出了一只手,准备自己一手抱一个。
“好,好。”
少年小心地将怀里的小孩儿递过去。
中间却横出另一条更为健壮的臂膀来,将递到半路的孩子揽了过去,在顾桢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生疏地抱了起来。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顾桢,顾桢就朝他笑笑:“没事的,你快回家吧。”
少年又郑重其事地冲二人道了谢,随后就转身朝着东南方的村子快步走过去了,走过了四五十步,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
顾桢落后明渊半步,悄悄地瞧着他的侧脸,只见本就刀削斧刻般的下颌此刻线条更加平直锋利,肉眼见着的心情不好。
顾桢原以为明渊是因为失误放走了那狐妖和那个修士才颇有些气闷,可这大半夜都过去了,怎么还是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转眼却见那个趴在明渊肩膀上的小孩儿睡得嘴巴微微张开,将肩上青衣浸得深了一块,明渊也毫无所觉,又觉好笑。
顾桢就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憋笑,连走在前头的明渊都察觉了他变化多端的情绪,疑惑地回头看来。
“你怎么了?可是不小心受了妖法影响?”
明渊看顾桢脸都红了,紧皱了眉头,问道。
顾桢呛咳了一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事儿,劳师尊担心了。”
两人便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便能看见了王家的农家小院,篱笆里头的一只公鸡不知何时扑腾着飞了出来,正大肆在菜地里头啄来啄去。
昨夜山下似乎起了风,将王家原本糊得整整齐齐的窗户纸都吹脱落了一半有余,松松垮垮地挂在窗框上头,在晨风中微微晃荡。
“回来了!回来了!”
王家夫妇似乎是一夜没睡,大门也没关上,两人都憔悴地坐在堂屋里头那张八仙桌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家门口的路,此刻一见到二人身影出现,高兴地直要蹦了起来。
顾桢把手里的女孩儿递给王娘子,笑着说:“令媛毫发无损,让她再睡会儿就醒来了。”
王惜德也接过了趴在明渊肩头的儿子,这会儿明渊肩头的深色几乎已经覆盖了一半,看得王惜德心惊胆战的,生怕仙长发怒。
明渊衣裳看上去虽平平无奇,却也是件正儿八经的法衣,不消片刻,那些水渍便消失了。
“快带孩子去休息吧。”
看夫妇二人千恩万谢地抱了孩子回自己屋里去,顾桢就扯了明渊的衣袖,也往下榻的屋子去了。
等关上门,明渊一捋衣摆坐在了凳子上,顾桢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因何事烦恼?”
明渊少见地从鼻腔里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双剔透眼睛在几缕从窗纸透进来的日光下愈发像是最为纯净的琥珀。
“我们或许来到了另一个道界。”
“什么?”
顾桢惊愕地瞪大了水润的双眼,像是根本没能理解明渊所说的话。
明渊看着可怜兮兮又慌里慌张的顾桢,心头莫名泛起的急躁情绪忽然如清风吹拂晨雾一般消散了。
“无需惊慌,只要找到跨界的传送阵法,自然就能回去了。”
顾桢听明渊话语平静,也跟着安定下来,拖了个凳子蹭到明渊身边挨挨挤挤地坐下,巴巴地问道:“可我们为什么会……?”
“或许是之前破开晏荆所布下的传送阵法时,阵纹被扰乱,发生了错乱。不过这也是极为偶然的事件,通常来说,也只会在本界中随机传送到某个地方罢了。”
顾桢鼓着脸颊噗噗吐气,语气带着小小的抱怨:“那我们也算是气运极好了?这样小概率的事情也能遇上。”
明渊看着他那副模样,不知为何想起了曜辰真君养在莲花缸里头的一种胖乎乎的大脑袋金鱼,嘴巴也是这样鼓鼓的,在水里吐出一串串泡泡来。
在思维还未跟上时,明渊就伸出了一根手指,自以为轻轻地戳了戳顾桢鼓起的脸颊,却把顾桢戳了一个仰倒。
“嗯嗯嗯?”
顾桢一时不察就向一旁仰下去,平日间的警觉在这间飞扬着点点灰尘的屋里似乎都融化进了阳光里头。
明渊连忙伸手去拉,虽然一把拉住了,手上使的劲却又大了点,把仰下去的顾桢又一把拉的扑了过来,直接抱了个满怀。
明渊身上的味道就像是明见山大雪时的冰清空气,又有着淡淡的草木气息,一瞬间就盈满了顾桢的鼻腔。
一只手被明渊握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慌乱间挥舞着,忙着找个支点稳住身体,却一把撑住了明渊的身上。
手底下是隔着几层衣衫也仍旧紧实温热的肌肉,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填满顾桢的掌心。
顾桢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云霞般的红晕迅速地染透了耳朵,晕进被衣领遮挡住的后颈。
“师……师尊?”
顾桢挣动几下,擒住手腕的那只手却如钢筋铁骨铸就,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