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直觉不能让贺龄放出那半卷中的东西,于是动作愈发迅速,默默加快了灵力的周天运行,想要在贺龄念完法诀之前直接阻止他。
但贺龄似乎特意为这样的情况练了极为灵动的身法,眼见着就能一剑过去,他却像只一只蝴蝶般轻轻飘开了去。
三条蓬松的长尾如同柔顺的水草一般探出了画卷,在空中漂浮舒展,尾巴尖儿还在空中打了个转。
紧接着便是一只长着长吻的细长脑袋,头上长了两个细尖耳朵,耳朵尖还生了一簇长毛。
一只极大的狐狸双爪使劲,从画卷里爬了出来,等整只狐狸都站在了台上,顾桢发现自己只堪堪到了狐狸胸口处。
狐狸蹲坐在贺龄身前,还扭过头去用头顶蹭了贺龄一下,一点儿力道没有收,蹭得贺龄一个趔趗,差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贺龄原本一袭白衣,外罩了轻纱袍,一副铅华洗尽的道骨仙风模样,现在却被狐狸蹭了满身墨水,连脸上都是,颇有些狼狈。
“别蹭了……快点转过去!”
贺龄用手推着那个脑袋,直接把狐狸推向了顾桢。
看着顾桢想笑却故作严肃的脸,贺龄咳嗽一声,被墨水沾染的脸颊浮上一点薄红。
“此乃偶然所得的灵兽神魂,被我炼入了山水花鸟卷中,是卷中最强的一只,还请顾师兄赐教。”
狐狸被主人推开,不爽地舔了舔前爪,对着顾桢呲了个牙,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跟浮云燕待久了,顾桢也对妖气有了些感知,此刻面对着这狐狸,却在灵气之下嗅闻到了丝丝妖气的存在。
被炼化进了一件品阶颇高的灵宝之中,日日被灵气洗涤,却仍然有妖气留存,想必这狐狸死之前也是杀性极重的。
面对这样的对手,顾桢不敢怠慢轻视,在狐狸扑过来前就将灵力注入进孤桐剑中,莹润的乌黑剑身与尖利的狐爪碰击,竟是发出了铿锵有力的金玉之声。
狐狸一击未中,眼睛里头凶芒毕露,吻部皱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尖牙,吐息出阵阵雾气,三条尾巴都绷了起来。
从狐狸口中喷吐而出的雾气渐渐变多,在台子上绕了几圈,顾桢运起灵力防护,鼻尖却仍能闻到丝丝腥甜的气味。
狐狸抬头望天,口中发出了柔婉妩媚的嘤嘤声,传进顾桢耳中,就像是有钉子被钉入了脑中,一时之间识海震荡,从后脑勺传来阵阵刺痛,双眼模糊,就像是被那雾气蒙了眼。
而一道破空声从身旁传来,顾桢侧身撤步,提手一挡,剑身从柔软的丝物中穿过,削下了一片狐狸颈侧的皮毛。
狐狸眼见着自己精心呵护的毛发被削掉了一大片,脖子上一边空荡荡的,连细长的狐眼都气得瞪大了,口中发出尖啸,一个转身就直扑向顾桢。
顾桢本就头痛欲裂,被那声尖啸一激,更是难受,心中不由自主地起了火气,手上动作愈发烦躁。
顾桢越想要快些结束,体内灵力运转越快,剑势就越发凌厉,狐狸反而不停地躲避着,并不继续还击了。
贺龄也在一旁念念有词,见缝插针地往顾桢身上丢各式法术。
有一式剑招乱了。
狐狸眼中水墨流动一瞬,当即停下躲避的脚步,反身一扭,张口就咬上了顾桢的右臂。
谁料还不等顾桢露出痛楚的神色,咔的一声,狐狸就先住了嘴,一张长脸皱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叫了几声。
顾桢臂上的芥子臂钏被咬了一下,没有丝毫损伤,反而把狐狸的那口牙给崩得极痛。
也幸得狐狸阴差阳错的咬上了来,臂钏被攻击之后,从中传出一道与顾桢自己无比相似的灵力出来,顺畅无阻地融入了顾桢的经脉之中,冰寒的灵力立刻就把他被雾气熏呆的脑子冻醒了。
有了这道灵力的引导,原本有些停滞的太上忘情诀也恢复了流转,冰寒的灵力在全身继续流动,将原本侵入的雾气清出了体外。
顾桢的脑子终于重新动起来了。
神志清楚后,顾桢直接放弃了跟这咧着嘴吸气的牙痛狐狸周旋,左手背在身后捏了剑诀,挟着数道剑气,运起身法,直直朝着狐狸背后的贺龄而去。
与剑修对战,头等要务便是不可近身,一但被缠上,便再难脱身了,而以剑修那暴力至极的手段,哪个法修能跟他们近身缠斗?
贺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一开始便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吸引了顾桢的注意力,再放出能迷惑心智的三尾灵狐出来,想要在三尾灵狐的牵制中远远地对付顾桢。
但贺龄没想到顾桢醒的这么快,连瞿怀青师兄都能被惑住一个多时辰,可顾桢连一柱香的时间都不用变清醒了,难不成他们剑修都是如此意志坚定吗?
贺龄自然不知道这是因顾桢修习的道统所致,只是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修,感受着让他汗毛竖立的剑气锁定了自己,在心中暗暗叫苦,却如何闪躲也避不开那些剑气。
剑气从贺龄侧脸擦过,将他身后的石台轰出一道淡淡的白痕,几颗被削下的碎石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再然后,只感颈侧一阵凉意,一柄乌黑的剑就横在了贺龄的脖子上。
三尾灵狐也在此时赶到了,看顾桢将剑架在了贺龄命门,一身柔顺如丝缎的毛都炸开了,身形大了一圈,眼睛瞟向贺龄,等待他的指令。
贺龄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从锋锐无匹的剑锋之上划过,留下一丝血痕。
“我认输。”
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打什么打?
等这结果被天榜认可了,石台上笼罩的灵气褪去,顾桢才挽出一个剑花,利落地收剑入鞘。
湖面上的清风吹过,吹起了青年鬓边落下的一缕黑发,将他额上的汗水也吹去了。衣摆飘动,腰身上配着的两只玉佩轻轻撞在一起,发出了悦耳的轻脆敲击声。
顾桢专注认真的神色如冰化水般消失在白净的面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
“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