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隐飞的鸣叫越发的韵远悠长,众人脑中的昏沉倦怠感就越重。在空灵的歌声中,顾桢的眼前竟是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欢欣的、难过的、愤怒的、痛苦的……
重重叠影如书页翻飞一般掠过,顾桢心中逐渐充满了不知由何处而来的怒火,竟是顶着压力朝前迈出了一步,几乎要贴到心魔的掌心之下,却被那处浓厚汹涌的灵力一撞,登时眼中鼻中鲜血直流。
“铮——”
一阵金玉铮鸣之声响彻耳旁,孤桐剑在顾桢的腰侧半出鞘,声音飒然,仿若一柄利刃直直刺进顾桢识海,强行将顾桢从迷幻的状态中唤醒。
离顾桢不远的张青池和瞿怀青也同样被孤桐的剑的出鞘之音囊括在内,神志瞬间清醒。
“夜行游女1!”
瞿怀青失声叫道,顾桢在鹤湖书院中的所学也在他心头浮现。
夜行游女夜飞昼藏,盖鬼神类。自己无法生子,于是喜欢去偷窃抢夺别人的孩子,在孩子的衣物上点上一个血点,这个孩子就会被它带走。它的鸣叫声还有致幻的效果。
“啊,猜对了一半,真是聪明孩子。”
心魔温温柔柔地说道,语气十分敷衍,手上却猛然加重了力道,那黑色的气息中漫上了浓厚的血气,还隐约可见几缕正在哀嚎挣扎的魂魄残影。
众人身上所承受的压力更加浓重,将灵舟包裹在内的重重阵法也应声连破三道。
隐飞在他们头上盘旋几圈,嘻嘻笑道:“我可比夜行游女厉害多啦!”
它不再啼鸣,而是复又落在心魔的身上,转过头去梳理刚刚被风吹乱的羽毛。
顾桢的耳旁传来阵阵屏障破碎的声音,只是面对合体真君,一群只有元婴金丹的弟子就像是兔子遇上了老虎,连逃脱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正当众人不免心生绝望,顾桢忽然感觉储物袋中有一物微微一热,一阵暖流随之传遍全身。
再抬头,只见一道黑金色的身影携山岳之势而来,身披清风明月,一柄黑色长剑带着金芒直朝心魔的后心而去。
隐飞鸟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叫,振翅飞上天际,仍旧被这一剑削掉了半拉尾羽。
“珰——”
两柄长剑相交,寥玉通体黑色,却浮动金芒的九引剑被心魔的软剑幽素剑如蛇般缠绕几圈,硬生生以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化去了那能劈山开海的猛烈力道。
“好熟悉的味道……”
心魔吸了吸鼻子,面露疑惑,说道。
“不过管你是谁,少来坏我大事!还不快滚!”
寥玉真君面色沉凝如冰,并不搭理心魔,只是快速地使出一剑又一剑,挑、劈、刺、砍、削,二人竟在数息之内就交手上百次,金玉相击的刺耳声音不绝于耳。
直到心魔招架之势愈来愈快,愈来愈混乱,只差一招却谬之千里,终有一式未能接住,便被九引剑在右边胸膛划出长长一道血痕,从右肩一直蔓延到腰间,鲜血霎时喷涌而出。心魔身法奇诡,腰肢像柳条一般猛地弯折,瞬息后退,堪堪躲过其后而来的剑势,否则定会被下一剑开膛破胸。
“晏荆在何处?”
血珠从九引剑上所刻的血槽之中呈血线之状连续不断地流下,剑身上没有沾染分毫血色,亮洁如新。
寥玉眼神轻蔑,好似在看什么死物一般看着疾点穴位也无法止住血流的心魔,问道。
心魔面上羞恼至极,鲜红的舌尖将唇边的血迹舔舐进嘴中,露出一个恶意满满地笑来:“关你屁事,凭你也想知道!”
寥玉闻言,身影闪烁,再次出现就已经到了心魔的身前,又是一剑挥去。
心魔瞳孔骤缩,凝成针尖般的一点,看着近在咫尺的黑金剑势,勉力提起幽素剑就去格挡,却悚然发觉寥玉的剑势如同密网一般将他笼罩在内,能躲过一次就躲不过第二次,竟是避无可避,其上力道也无法躲闪,不免心下焦躁。
“唳——”
一双利爪勾起,隐飞鸟在天上盘旋几圈,从后方劈头盖脸地扑向寥玉,虽没能伤到寥玉分毫,却总算是打乱了他的剑势一瞬。
就这一瞬之间,便给了心魔可趁之机,他抓住时机化作一团血雾,在九引剑劈中他时柔柔地分散开来,就像是一阵晨雾,九引剑离去时又缓缓聚拢。
那团血雾朝上一晃,将被九引剑剑势波及重伤的隐飞鸟裹在里头,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直消散在天际。
九引剑划出的剑光紧随其后,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啸嘶鸣,黑金剑光猛然炸开,将下头耸立的山岳顶端崩裂,几块巨石轰隆滚了下去,在山脉林间激起一阵烟气灰尘,惊飞无数飞鸟。
“寥玉真君!”
随着来人转过身来,顾桢惊喜地喊道。
张青池一丝不苟的鬓发此刻也丝丝缕缕地散落下来,见是寥玉真君来了,一向端庄的面上也不免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多谢真君相救!”
瞿怀青身上所承受的威压最为严重,此刻威压一消,差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趴在地上当蛤蟆,借着焦尾琴的力站直身子,恭敬地朝寥玉真君行了一个礼。
“若无真君及时赶到,只怕我等皆要命丧于此了!”
寥玉真君脚下乘风,平缓地落在灵舟上,皱着眉头看了一圈这群被弄得七倒八歪的小弟子,面上露出嫌弃之色,嘴中也不饶人:“太清门的弟子越来越没用了,怎么一个威压也能弄成这样?”
“还有你,怎么满脸都是血,还在这儿杵着行什么礼?快点去洗干净,看得本尊眼睛都是痛的。”
顾桢刚起身,一张被血糊透的脸就出现在寥玉面前,看得寥玉心中不满至极,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再去给他检查一番更好,免得身上有了什么暗伤,要是人真出了什么事,等明渊出关就得挨砍了。
说罢,还不等顾桢反应过来,便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后领子,半拽半拖地将他拖进最大的那处楼阁中去了。
等他将那处房门“啪”的一声给重重关上,外头甲板上的诸多弟子才直起了腰,呼出一口气,面上皆是逃过一劫的惊喜之色,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起来。
李青霜噔噔噔跑到张青池跟前,一手抚着胸口,后怕地说:“天道在上,这没杀了我,吓也差点吓死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凑到张青池耳边悄悄问道:“刚刚那个,真的是晏真君的心魔吗?”
李青霜面上有点郁闷失落:“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张青池听了他的话,叹了一口气,随着灵舟重新启动,看向那道血雾逃离的方位,低声呢喃道:“是啊,没人能想到。”
那个总是温和无比,形如冰壶玉衡,动若轩然霞举的人人都喜欢的晏真君,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