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朕想让连城回到贺兰家族去,这也是朕对她母亲的补偿,你明白么?”
“儿臣明白,但父皇是天子,天子恩典,皇恩浩荡,让贺兰家族子孙后代入朝为官,留贺兰家族执掌江东已是补偿,父皇将连城赐婚于贺兰公子,也只是对贺兰家族的补偿,不是对连城的补偿。”
“况且那贺兰公子身边已有佳人,连城身为父皇唯一的嫡公主,那该嫁的男子需是世间顶顶出色的男儿,贺兰公子非她良人,血亲结亲,于子嗣后代不利,连城又自幼丧母,父皇若是疼惜她,就请将她赐婚萧寰,儿臣在此替连城与萧寰求父皇恩典。”
齐景暄跪拜得干脆。
帝王看着跪拜的太子,扶额苦笑。
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诸多事宜,他这个老子都得听从小子的安排。
“行,起来吧,那你也得拟三道旨,别吝啬你那墨宝,你的婚事跑不了,你一道,连城萧寰一道,青渝一道。”帝王言辞的豪放粗鲁与太子的儒雅端庄对比强烈。
“那儿臣斗胆问父皇,父皇选定的太子妃是谁?”尽管心里有了猜测,起身时他还是问了句。
“荣国公闺女。”
“是哪位?”
帝王嫌弃的扫了太子一眼,“荣国公有几个闺女你心里没数?谁在大街上咄咄逼人的问人家,荣国公还有第二个女儿的话?”
太子不想说话了。
父皇对他的一言一行,未免也太了解了些…….
“可是父皇,她目前还不愿当儿臣的太子妃。”
“刚才谁说的,天子恩典,皇恩浩荡?朕既赐婚,至于愿不愿意,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帝王声音很轻缓,威压却如大江奔腾之势,宏伟壮阔。
天子的威压,永远是杀人于无形。
这一点,他还是太年轻,比不过他父皇。
可他不是父皇,也不想成为父皇。
“父皇,她目前不愿,儿臣不想强迫于她,儿臣现下娶了她,那不是占了她便宜?”
他更想要谢胭胭心甘情愿的,说要嫁他。
而不是哭着冲他喊讨厌他,死都不嫁他。
帝王听完后,低声闷笑,笑声很轻,但嘲弄明显,“你不是老早就占她便宜了?都不止一次两次了,这便宜你就占到底吧。”
齐景暄脸上的矜雅谦逊有些绷不住,隐有要裂开的趋势,“父皇是从何得知?”
即使他已是成年男子,被父亲戳穿调侃与自己与女子纠缠不清的事,他也会觉得无比羞耻。
帝王扬唇一笑,牵动脸上那点犹如神来之笔般润色了整张脸的泪痣,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那笑容竟有几分纯真无邪。
但他说的话却与纯真无邪的笑容极端不匹配:“朕是皇帝,是目前的天下之主,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偷偷摸摸的小情小爱,其实都挺滑稽的。等你到朕这个位置,你就明白了。”
等他到帝王的位置,这话,太子没再接,再接就是僭越了。
“那父皇御驾亲征,儿臣等的婚事,父皇不在,我们成婚于礼不妥吧?”
“你是太子,朕不在,你成婚是不妥,但你的婚得先赐下去,得告诉底下那群人,叫他们筹备着。至于连城与静柔,那你就以兄长身份代替父亲送那两个妹妹出嫁吧。”帝王语调总是很懒散,让人难以从他语气里摸出他心中所想。
齐景暄只答得谦顺:“可儿臣非长子,非长兄不好代父职。”
“怎么不是长子了,你一个嫡长子,有什么不好代父的?”嫡长子三字,帝王似是在强调什么。
“那婚期,也是儿臣来定?”
帝王嗯了声。
“你也不小了,朕争取早日灭了那群蛮夷班师回朝,让你早日完婚。”
“儿臣愿父皇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笑意从帝王那双比太子更加妖异桃花眼里荡漾开,这样的话他从无数人嘴里听到过,但没人说的比太子动听。
那就承小子吉言吧。
———
帝王御驾亲征那日,神武帝战曲响彻整个帝都,全城皆盛装送行。
谢知月作为重臣家眷,跟着母亲站在城墙上。
黑红配色的旗幡在苍穹下迎风飘扬,帝王之师铁甲如黑潮倾泻,戈戟如林,士气昂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的仇恨,就是我们的仇恨,我们与王同仇敌忾。
帝王一身金色战甲骑着黑色骏马,那张曾艳冠天下的脸经过岁月的沉淀,在此宏伟场景下,只能用伟大二字来形容。
脸上那点泪痣不是阴柔妩媚,而成了男人英武与血性中唯一的温柔悲悯。
艳阳照在金甲上,寒光凛凛似当年。
谢知月只看得震撼。
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才是风华绝代的最巅峰。
是绝对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风华绝代。
都说齐景暄是神武大帝英年时期的模样,那齐景暄到了神武大帝这个年纪,也会如此英明神武吗?
谢知月看向了城墙下齐景暄所在的方向。
他正率皇子百官为王师送行。
平时他衣着就华丽端庄,今日他穿得也是格外隆重,那一身玄袍与金丝线勾勒出的龙纹相衬得沉稳大气,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尽显天潢贵胄的尊贵。
相比帝王的风华绝代英武飒气犹若光照大地的似火骄阳,那他就是那与骄阳遥遥相望万年不化的皑皑雪山。
两者的共同点都是,高不可攀。
就是帝王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似魅似魔的狠劲,齐景暄就总有那么几分清傲,但是在此时,他眉眼中好像凝着一滩化不开的忧愁。
偏偏他又笑得温润灿烂,只是眼神里有种淡淡的冷漠和疏离感,仿佛对一切都司空见惯,波澜不惊。
城墙中端,赵皇后与后宫一众妃嫔都穿着最华丽端庄的宫装,站在那里望着即将挥师北上的帝王。
赵皇后眼中的柔肠百转,是女子对深爱的丈夫的眷恋不舍。
帝王在马背上回眸与皇后遥遥相望,他就只看了皇后,也仅仅只看了皇后一眼,便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