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心裂骨般的剧痛,让徐无道身躯抑制不住地剧颤。
白起!阿一!
他胸腔中那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爆,又被碾成齑粉。
“系统!救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意念在识海中疯狂嘶吼,几欲裂开。
【编辑点严重不足。】
【气运点严重不足。】
【……无法执行任何修复\/编辑操作。】
系统冰冷无情、不带丝毫波动的提示音,如同一盆九幽寒冰从头浇下,瞬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火焰,只余下刺骨的寒意与死寂般的绝望。
耗尽了……所有点数,都已在那短暂的【人皇威仪】巅峰与“万法不侵”、“言出法随”中,燃烧殆尽!
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起那迅速干瘪、失去生机的身躯,感受着阿一那缕融入天地的剑意彻底消散,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回天的痛苦,比万箭穿心更甚!
天残叟那根枯槁的手指,再次漠然下压。
指尖凝聚的灰黑色光束,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练、都要深邃可怖。
毁灭的气息如怒海狂涛般汹涌,压得人神魂皆颤。
悬于徐无道头顶的【八角玄光盘】,散发的清光已黯淡如风中残烛,此刻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哀鸣。
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在盘身急速蔓延,光幕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瞬便会彻底崩碎。
徐凤年一颗心彻底沉入无底深渊。
北凉援军已至谷口,那又如何?
在这等已然超越陆地神仙范畴的恐怖老怪面前,凡俗军队的数量,不过是徒增亡魂的数字罢了。
眼看天残叟再次凝聚攻势,那灰黑色光束即将锁定徐无道,死亡的阴影已笼罩一切。
徐凤年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先前不良井探子在谷外布置的疑兵与那枚特制的求救信号!
那是黑暗绝境中,唯一的、哪怕渺茫到可笑的最后一搏!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赤红、造型如狼首咆哮的奇异响箭。
不及细想,徐凤年用尽全身力气,将响箭搭上身旁缴获的一张短弓,不顾一切地朝着天空射去!
【咻——啾——!】
响箭离弦,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血色弧线,随即在阴沉的天幕下轰然炸开!
一团刺目至极的血狼烟花怒然绽放,伴随着一阵独特而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的狼嚎啸声,远远传荡开去。
这,是北凉军中最高等级、轻易不得动用的求援信号——【血狼烽】!唯有军主或王府核心成员,在面临灭顶之灾时,方可激发!
“北凉主力已至!虎牢关徐字王旗下三十万铁骑,已将这葬龙谷围得水泄不通!”
徐凤年用尽丹田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地对着天空中的天残叟狂吼。
他双目赤红如血,神情癫狂,强撑着指向天残叟:“老魔头!你藏头露尾,行此卑劣偷袭之事,莫非是怕了我北凉铁蹄不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还不束手就擒,或可留你一道残魂转世!”
他这是在赌!赌这老魔头生性多疑,赌他不敢无视北凉倾巢而出的威胁!哪怕只是争取一息!
天残叟闻言,那凝聚攻势的动作,果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他那双深渊般浑浊的老眼,隔着重重山峦,淡淡扫向谷外。
如山如海的神识潮水般蔓延开去,瞬间便已覆盖方圆数十里。
“哦?”
他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玩味的轻咦。
谷外确实没有他预想中的大军围困,连像样的伏兵都稀稀拉拉。
但那响箭信号,却非同寻常。那是北凉军特有的紧急军令,其中蕴含着一丝凝练的军魂煞气,绝非寻常宵小能够仿造。
一旁的杨国忠,此刻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已然压倒了一切。
他见徐凤年如此“勇悍”,哪还顾得上什么朝廷重臣的体面,也扯着早已嘶哑破锣般的嗓子,手脚并用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救驾!陛下救驾啊!快来人啊!”
他涕泪横流,哭喊得惊天动地。
“龙虎山的天师何在?!武当山的陆地神仙呢!钦天监的各位国手高人,快来降妖除魔啊!此地有盖世老魔欲图谋不轨,残害忠良,颠覆我离阳万里江山啊!”
他已是语无伦次,想到什么便喊什么,只求能将这水搅得越浑越好,多拖延片刻,哪怕是能真的喊来什么路过的绝世高人也是天降祥瑞。
徐无道亦未曾料到,他这位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的大哥,和杨国忠这等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之辈,竟会在此时此刻爆发出这般“急智”与孤注一掷的“勇气”。
虽然他心中明镜似的,这多半只是杯水车薪,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绝望深渊中徒劳的挣扎。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出乎意料的闹剧,的的确确为他争取到了刹那的喘息,以及重新凝聚心神思考破局之法的宝贵时间。
天残叟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信号和下方两只蝼蚁聒噪不堪的呼喊,弄得略微感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不耐。
他自然不惧什么北凉军,就算那位“人屠”徐骁亲至,他也自信能从容退走,无人可拦。
只是,他不想平白多费手脚,节外生枝。
他的主要目标,始终是徐无道这具完美的“人皇血脉”鼎炉,以及那枚与吴素那个贱人息息相关的【八角玄光盘】。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
天残叟口中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丝对蝼蚁无谓挣扎的厌烦。
他决定速战速决,不再与这些卑微的存在浪费时间。
那根枯槁手指上的灰黑色光束,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幽暗,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几乎要将周围的空间都彻底吞噬、湮灭。
雷霆一击,即将发出。
徐凤年的急智,杨国忠的“添乱”,这出乎意料的变故,竟真的为徐无道争取到了最宝贵不过的短短几息时间。
也让天残叟那原本完美无缺、志在必得的攻击节奏,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紊乱。
但这,够吗?
徐无道紧紧攥着双拳,锋利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滚落,他却浑若未觉。
他脑海中,属于母亲吴素的那丝微弱到几乎要消散的意念,在【八角玄光盘】濒临彻底破碎的此刻,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执着起来,带着无尽的慈爱与焦灼。
一个念头,一个无比疯狂、无比大胆、甚至带着同归于尽意味的念头,如同一株被压在巨石下的野草,顶开了所有的绝望与不甘,在他死寂的心田中疯狂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