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侯爷冷着脸回到书房,脑海里回荡着何惜瑶毫无体统的模样。
他心下有些松动,这女儿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原本还想着何惜瑶识大体,可没想到她遇到一件小事竟然如此模样?怎能成大器?
不行,他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不是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吗?那个女儿姿容俱佳,如今看来,比何惜瑶顶用。
何侯爷派出一名暗卫让他去再去南街破落院子打探。
暗卫进了南街那座狭小破旧的院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四下询问后才知道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暗卫正想出门回去禀报,刚一转身,远处的院门不知何时被紧紧关闭。
暗卫心里一惊,自小训练出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
他一手作防御状,一手摸上腰上的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头顶蓦然一暗。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暗卫牢牢压在地上。
四名黑衣蒙面侍卫再按位在旁围成一圈,还没等暗卫反应过来,拳脚便如雨点般砸了下来。
暗卫大惊,他竟没有一丝的还手之力,这四个黑衣蒙面人定是比他级别还高的暗卫。
四人打得差不多了,警告道:“回去告诉你家侯爷,要是再敢探听慕清漪的消息,小心自己的命!”
暗卫狼狈地回到侯府。
何侯爷见到鼻青脸肿的暗卫大惊,“你这是怎么了,谁能伤得了你?”
这是他最得力的暗卫,这么多年没出过一次岔子。
暗卫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何侯爷,并传话道,“那四名暗卫不许我们打听慕清漪小姐的消息,否则就会……”
他话还没说完,虚空中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窗外射来,直直插在何侯爷束冠的发髻上。
何侯爷只觉头皮一紧,胸腔血液滚烫朝上倒灌入脑海,后背却冷得发凉。
他僵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暗卫心脏突突直跳,连忙帮侯爷拔下头上的箭矢。
这枚箭矢平平无奇,是大街小巷随手可买之物。
唯一不同的是,箭矢上穿着一个纸条,上面墨迹未干,只有三个字。
“否则死……”
竟是连上了暗卫方才的话。
何侯爷如坠冰窟。
侯府好歹是世袭的爵位,其中的暗卫布置更是机密。既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侯府,还能设下此事,那定是中枢之上的人。
中枢之上能有几个人?
他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吗?
何侯爷不敢想。
他连忙跪在地上朝着四周虚空不断叩拜,“上官,永昌侯在此谢罪!还请上官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小人定听上官吩咐,不再打听我那女儿的事情……”
慕宅。
晨曦几日前便被慕清漪派去了京郊打理园林,鸦鸦出门捕猎未归,家中只剩下慕清漪一人。
慕清漪料理完粟双双的事,便回府埋头进那一箱道法竞赛真题之中。
直到月上梢头,肚子咕噜噜响起,慕清漪才猛然回神。
“已经这么晚了……”慕清漪喃喃自语,她打开窗户,看着天边的明月,鼻尖却嗅到一丝食物的香气。
是街上的酒肆吗?
大祁朝亥时宵禁,此刻已经是子时一刻。
慕清漪眯了眯眼,出了大门,循着香气在街上摸索。
街上空无一人,萧条冷肃,灯火皆无,只有清冷的月光如纱般铺在青砖地上,半明半昧。
子时三刻,慕清漪已经跟着香气行至三条街之外,此处香气最浓。
慕清漪闭上双眼,打开额头天眼,天眼如红宝石般闪烁着莹润的光。
然而天眼下的景象却让她瞪圆了眼。
青石板缝里渗出幽蓝鬼火,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酒楼矗然而起,匾额上书着「忘忧居」三个烫金大字。
朱漆牌楼下,悬着九盏人皮灯笼,灯笼下站着两个面色惨白的小二,正机械地招揽着\"客人\"。
\"客人\"似是酒足饭饱,正蜂拥从大堂出来,他们衣着各异,有锦衣华服的富商,也有粗布短打的农夫,却都有一个共同点——脸色青白,眼神呆滞,动作迟缓得如同提线木偶。
待他们踩上牌楼下人皮灯笼的阴影时,身影一个个诡异地消失了。
小二依旧扯着咧到嘴角的笑容,脸却同时望向远处。
慕清漪跟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有一堆人影蜂拥而来,陆陆续续踏入忘忧居大堂。
有的穿着光鲜,容光焕发。
有的浑身湿泥,乌发如海藻,浑身滴着水滴。
有的颈上无头,左手托着头颅,头颅上眼窝的位置是两个血窟窿,但右手却捧着一对眼珠,瞳仁正在眼白里滴溜溜打转。
有的还是个正在啼哭的婴孩,匍匐着爬进大堂。
“咚——咚——咚——”丑时的更鼓响起,声音缓慢而沉稳。
在更鼓响起的瞬间,整个忘忧居在慕清漪天眼的窥探下消失一空。
面前又变成了空旷寂寥的街道,仿佛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个忘忧居似实非实,似虚非虚,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是海市蜃楼吗?
这是将阴间酒肆的情景投射到阳间了吗?
可海市蜃楼只有景象,那她听到的声音、闻到的食物香气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