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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乌云压境,东郊渡口的废弃宅邸在微光下显得格外破败,风吹过,门扉摇晃,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宛如鬼魅低语。

白衍初站在院落外,微微眯起眼。

太安静了。

按照高斌透露的消息,这里应该是风堂某人与吴越密探私下交易的地点。可他一路跟踪过来,竟连半点踩点、巡视的痕迹都没有。

地上的尘土未曾翻动,窗户的棂格上还覆着一层灰,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具干瘪的老鼠尸体。

这地方,根本不像是有人秘密交涉的据点。

更像是……一个埋伏点。

刹那间,白衍初心头警铃大作,猛地后退一步,然而,就在这时——

“嗖——”

夜风骤然被破开,数道黑影从四周跃出,刀光寒芒乍现,瞬间将整个宅邸围得水泄不通!

白衍初瞳孔微缩,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眸色沉如寒潭。

“呵,终于来了。”

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从高处传来。

白衍初抬头,便见司徒拓负手立于二楼的回廊上,俯视着他,目光淡漠,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白衍初,擅自接取未授权任务,私查密函,妄图泄露风堂机密,你可知罪?”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风堂杀手纷纷拔刀,刀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杀意凛然。

白衍初扫了一眼局势,心中已然明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的目光从司徒拓身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人群中的高斌身上。

后者脸色煞白,双手紧攥着衣袖,额角隐隐沁出冷汗,甚至连脚步都有些不稳。

白衍初看着他,眸子里某种情绪翻涌。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意味不明:

“……你也在。”

高斌心头一颤,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司徒拓瞥了高斌一眼,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随即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将一封密函呈上。

“既然你不承认,那就看看这个。”

他缓缓展开信件,朗声念道:

“近日风堂接取暗杀任务,其中涉及名单如下——潜伏于越国境内的几名风堂死士、行动目标、潜伏位置……”

随着他一字一句念出,在场众人的神色逐渐发生变化,眼中涌起浓浓的怀疑和愤怒。

白衍初面色不变,静静地看着司徒拓表演。

这封“密函”无疑是给他量身定做的罪证。

尤其是文中提到的燕云十六州暗杀行动——那次任务因情报泄露而导致惨败,二十七名风堂精锐,全军覆没。事后风堂内部曾一度怀疑是内部出了叛徒,但一直没有证据。

如今,这封密函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答案”。

司徒拓收起密信,微微一笑:“白衍初,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四周的杀手目光逐渐变得冷冽,手中兵器缓缓举起,只等司徒拓一声令下,便会将他斩杀当场。

白衍初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淡漠,却透着一丝冷意:“司徒拓,你演得不错。”

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几名杀手下意识地紧绷了身子,握刀的手指收紧。

但白衍初只是随意地站定,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道:

“不过,你觉得这样就能治我的罪?”

他看着司徒拓,眸色幽深,仿佛在嘲讽对方的沉不住气。

“这密函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是真的。”白衍初勾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伪造痕迹太重。”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皆是一愣,司徒拓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但面上依旧淡然:“哦?伪造?”

“若是吴越密探能拿到这些信息,那意味着他们已经渗透进了风堂的核心层,甚至能接触到暗杀名单。”

白衍初嗤笑一声,“这种程度的渗透,你们却只抓到了我一个‘罪犯’?未免太儿戏了吧。”

他慢条斯理地环视众人,语气轻缓:“更何况,这密函内容详尽得过头了。”

“连风堂内部的潜伏者名单都有,甚至连任务执行时间都一一列出……”白衍初眸光微冷,“可惜,这封信的措辞,与你司徒拓平日的文风倒是如出一辙。”

空气霎时一滞。

众人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迟疑,而高斌更是脸色陡然惨白。

司徒拓眯了眯眼,随即冷笑一声:“白衍初,你这是在狡辩?”

“狡辩?”白衍初轻嗤一声,淡然道,“要么,当场搜我身,看看我身上是否有其他情报;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他缓缓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携带任何可疑物品,似笑非笑:“司徒拓,你倒是下令。”

一时间,场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司徒拓眸色幽暗,他当然可以强行下令,但……白衍初的态度太过镇定了,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套,却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司徒拓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搞不清他在耍什么花样。

表现得如此从容“无辜”,此刻有人开始犹豫他是叛徒,怎么办?!

他正思索着,忽然,白衍初低低笑了一声,缓缓开口:

“还是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司徒拓,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意刺激对方,“你不敢?”

空气瞬间凝滞。

司徒拓指尖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狠色。

白衍初……果然不好对付。

但没关系,今日之局,他依旧占据上风。

“搜身?”司徒拓蓦然一笑,语气悠然,“不必了。”

他看向四周的风堂杀手,声音一字一顿:“——风堂叛徒,杀无赦!”

刀光即将落下之际,白衍初却依旧立在原地,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紊乱。

“司徒拓,你想用私刑?”他的声音低沉,略带一丝讥诮,

“即便你证据确凿,是不是也该交由月堂处置?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你能保证没有其他堂口的亲信?你能押注,没人会背后也捅你一刀?”

话音一落,场中瞬间沉静下来。

司徒拓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的确,他的计划已经将白衍初逼入绝境,可若是现在直接动手,未免太过急切。

而且给白衍初做局,在场的不仅仅是风堂的人,还有雪堂与花堂的侍者,他们本就对白衍初颇有好感……若贸然行刑,难保不会引起其他堂口的怀疑。

白衍初微微抬眸,看着司徒拓,眼中带着几分冷意,语气不疾不徐:“怎么,不敢了?”

司徒拓猛然收回思绪,眯起眼,盯着白衍初不语。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收敛了脸上的杀意,轻轻鼓了鼓掌:

“呵……好一个白衍初,死到临头还能盘活一局。”

他收起折扇,语气缓缓道:“也罢,既然你求着要去月堂,那我就成全你。”

他随手一挥:“来人,绑了!”

几名风堂杀手立刻上前,将白衍初双手反绑,推搡着向前走去。

他没挣扎,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徒拓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阴冷,低声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

水牢,岂是那么容易活着出来的?!

……

月堂刑牢,云梦楼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白衍初被人捆了手脚,封闭了灵息丢入这里。

周围的空气潮湿阴冷,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水声滴滴答答地回响在整个牢室。

铁索冰冷,紧紧扣在他的手腕上,身下是一汪寒彻入骨的深水。水面漆黑,深不见底,不知曾吞噬过多少人的性命。

牢门再度开启时,两个执刑人走了进来,手中提着烙铁与拷具,铁器碰撞,叮当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白衍初缓缓睁开眼睛,神色依旧慵懒,仿佛不过小憩了一场,对即将到来的苦刑毫无畏惧。

掌骨被铁棍敲击,指节逆折出诡异的角度,血迹顺着冰冷的铁索蜿蜒而下,在黑水中晕开一圈圈诡异的红。

他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血水与污泥混在一起,凝成深暗的一层。

冰水没过胸口,每一寸皮肤都被冻得失去知觉。

拷打的人似乎被他这副神情激怒,重重一鞭抽在他肩头,破开的伤口几乎能看见森白的骨。

白衍初微微偏头,嗤笑一声,嗓音嘶哑而低哑,却仍带着轻蔑:

“打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云梦楼的刑法,就这点本事?”

执刑脸色铁青,却又不敢下死手,只能咬牙加重力度。

血水在水面缓缓扩散,像一朵妖异的花,在黑暗中静静绽放。

而那被桎梏的人,明明身躯破败不堪,却仍旧挺直脊背,眼中燃着冷酷而倔强的光。

他仿佛不是被囚的猎物,而是随时会反咬一口的野兽。

滚烫的铁器烙肌肤上时,水雾蒸腾,他却只是闷哼一声,连眉头都未皱起。

他抬眼望去,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看到了立于高台之上的风堂大长老——刘夙,风堂的长老,实际主持风堂大小事务的执事者。

刘夙的目光冷漠,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

“白衍初,你可知罪?”

白衍初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眼底毫无温度:“长老若认定我是叛徒,何须再问?”

刘夙眯起眼,目光锐利如刃,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燕云十六州的任务,因情报泄露,全军覆没。如今证据确凿,你私查密函,妄图泄露机密,该当何罪?”

白衍初眼底冷光湛然,如同寒夜里的孤星,不肯熄灭:“若我说,我根本未曾泄密,长老信吗?”

刘夙冷哼一声,未作回答。

风堂高层本就需要一个替罪羊,而司徒拓又将局布得天衣无缝,他自然没有辩解的余地。

“云梦楼不养叛徒。”刘夙沉声道,“你将暂押水牢,待彻查后,由月堂行刑处置。”

司徒拓站在不远处,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

“带下去。”

牢门轰然关闭,铁索的碰撞声回荡在幽暗的水牢之中。

白衍初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水牢么?能有多了不起?!

然而,他却似乎“轻敌”了。

幽暗的牢房,潮湿腐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墙壁上苔藓丛生,水滴顺着青黑的石壁缓缓滑落,在寂静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催命的丧钟。

修为在这里全然作废,四周岩壁上,布满了专门抑制灵息的符咒,不论多么强大的修行者,都别想利用自身境界优势,冲破限制。

待的越久,阵法带给身体的副作用就越大。

人即便最后侥幸出去了,反噬力也多多少少在一段时间,对自身有伤害性影响。

牢房中央,一根嵌满倒刺的铁链从穹顶垂下,锁住了白衍初的双腕,将他整个人吊在半空中。铁钩深深嵌入血肉,鲜血顺着苍白的指尖滴落,在脚下积起斑驳的血痕。

他的衣襟早已被污血染透,破碎成零散的布条,贴在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后背布满鞭痕,血肉翻卷,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寒冷的水波拍打着牢底,他的双足浸泡其中,冰冷刺骨,每当水牢的机关运转,水位便会缓缓上涨,将他一点一点地吞没。

审讯官站在阴影中,手持一根沾满倒刺的鞭子,冷笑着问道:

“白衍初,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招了,或许还能死得痛快些。”

白衍初缓缓睁开眼,黑瞳幽沉,犹如死水一般静谧无波。

他的唇角泛着青白,干裂出血,整个人狼狈至极,却仍旧透着一股冷漠的倔强。

他轻轻喘息,喉间带着丝丝血腥,语气却平淡至极:“……再多来几下,或许我会更清楚。”

审讯官眉头一皱,随即冷笑:“嘴还挺硬——给他加点料!”

执刑会意,抬手扭动墙上的机关,一股浑浊的水流猛然灌入,冲刷着他的伤口,冰冷的水沿着伤口渗透进肌理,刺骨的疼痛犹如万千钢针刺入神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白衍初的身体猛然一僵,后背肌肉剧烈收缩,掌心死死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喉间涌起腥甜,但他却依旧没有发出半点痛呼。

审讯官盯着他,眯起眼,冷冷道:“这才刚开始,你真以为自己能撑下去?”

白衍初微微垂下眼,像是疲惫至极,过了片刻,才用微弱而沙哑的声音笑了一声。

“……撑不撑得住……你们不是更着急吗?”

话音刚落,鞭影再度掠过,带起一片血雾。

水牢深处,低沉的喘息交杂着水声,折磨仍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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