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事部报到后，白苏苏按照所指，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在电视台行政楼四层，空间不大，铺着浅灰色工业地毯，一排排老旧的椅子排列得紧密，窗帘半拉着，遮住大半光线，只留下一点冷白色的日光落在讲台边缘。
空气里混着空调风与墨水味，墙上的液晶屏滚动着“新媒体实习生迎新说明会”几个字，背景板上还贴着去年的春晚宣传照，边角已经卷翘。
白苏苏到的不算早，前两排已经被几位穿着打扮明显精致的实习生占满，其中包括肖笑——她坐在靠近讲台的位置，胳膊随意搭在椅背上，时不时往后看，嘴角勾起挑衅的笑。
而更多的实习生挤在中后排，不少人低头滑手机，有人悄悄议论部门分配，有人四处打量摄像棚的入口，生怕一不小心错过艺人路过。
耳边却隐约传来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喏，看到没？她就是唯一学校推荐的？”
“嗯，她可是有背景的。”
“我也听传媒大学的同学说过，传言乱七八糟的，有说他是千金小姐，有说她其实是个破产千金，也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
“长得确实不错。”
“看来这年头拼的不是能力，是背景，是脸蛋，她都有。”
两人正聊得正嗨，一个扎着高马尾的脑袋凑过去，附和：“非也，她不仅有背景，有脸蛋，还有能力呢。你说气不气人？”
“气……”
两人话没说完，觉察到不对，抬头一看，一个圆盘脸型的女孩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笑眯眯的。
马小玉又补了一句：“我以为被分配来汉京电视台的都是学校里的优等生，现在看来不然，也不知道你们俩是靠了什么进来的。”
两人闻言，想回嘴，却听到一个干练的声音：“大家干静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
马小玉歪着脑袋，翻了个白眼，坐在了白苏苏身边。
“白苏苏，你怎么走到哪儿，就有是非？”
她盯着白苏苏的脸，皱着眉头下定论：“长得好看本来就招惹别人嫉妒，有嫉妒的地方，就有是非，看来历史上说的红颜祸水太片面了。”
白苏苏眼神往前方讲台递。
“吴央呢？你不是说她也过来？”
“是啊，我们昨晚上通过电话，我也不清楚，可能堵车吧。”
讲台上那位语速快的主管就是李导，穿着泛青色的衬衫，褶子很多，下巴上留着短而稀的胡子，头发倒是不长，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他带着无线耳麦，讲起话来节奏极快，像在念流程单。他翻页、点名、布置规则，全程不带情绪，几分钟时间他把稿子念完了，就将稿子放到一边的台面上，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木讷地说：
“本台设有新闻部、综艺部、财经中心和新媒体部四大板块。实习期间，将依照专业、志愿和——实际资源安排岗位。需要提醒的是，我们台不接受实习期‘躺平’。月底会有淘汰机制，表现差的，提前结束实习。”
“无论你是以什么方式进来的，都可以大展身手，但是搞小动作的，我可能有权利请你离开。”
他说话的节奏依旧很快，稍微不注意，可能就听不清楚，但是这些话倒是说的非常有分量，让人不由地严肃起来。
接下来是分组，李导的助理小朱站出来，对着手里的名单说：“接下来是部门分配，由各栏目带教老师点名带人。”
小朱开始念名字，马小玉紧张得五指抓住自己的膝盖，念经似的不断重复：“别让我去新闻部，别让我去新闻部……”
白苏苏坐在座位上没动，等着念到自己的名字。
“肖笑——新闻部《城事直通》栏目，跟程姐走。”
她刚起身，就听见几人倒抽一口气。
“她去那组啊……天天要跑线写稿的，累死人。”
“没有背景的人，总是第一时间被推出来当牛马。”
新闻部是整个台里最苦最杂的实习岗位，不出镜、不剪辑、不上屏，几乎天天在底层打杂。而且“城事直通”主打本地突发事件，节奏快、任务杂、责任重，平时台内正式员工都不愿调去那组。
肖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追问：“小朱老师，是不是念错了？我应该去的是时尚栏目……”
小朱还没说话，李导就拉下脸：“你一个实习生第一天来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哪个栏目？分到哪儿，去哪儿，不服分配的，出门右拐。”、
肖笑慢慢站起来，满脑子都在想：这怎么与靳母与她说的不一样？昨天打电话，明明说的是生活时尚栏目组，活儿轻松好干，而且这几年生活栏目的收视率一直比较稳定，只要不出错，就可以很大可能留任。
现在她却要去一个拉垮的栏目组，虽说《城事直通》是个有十来年历史的老牌节目，但是近三年来新媒体的撅起，这个栏目已经成为电视台的垫底，去这样的栏目组，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让节目起死回生，也就没有足够的筹码和曝光资源转正。
小朱老师还在念名单：
“白苏苏——生活时尚栏目组，暂安排出镜助理。”
空气顿时轻了一拍。
剩余的两三人正是会议开始前议论白苏苏的那几人，他们齐刷刷地投过来羡慕的目光。
学传媒的人都知道，汉京电视台的时尚栏目，收视率高，而现在分配给白苏苏的还是唯一的“出镜助理”名额，这不就印证着白苏苏确实有足够硬的背景。
“哇，厉害啊，出镜助理实习都能进。”
“那组有赞助商资源，和网红艺人贴身的……”
白苏苏没有犹豫，站起来：“老师，肖同学不想去城事直通车，我可以去，生活时尚栏目很好，不过工作就是要开心嘛，尽量不要带着情绪上岗。”
肖笑惊讶，但听到她说完，一张脸拉得老长，这是在变这样儿地指责她对分配有情绪。
肖笑张嘴就要反驳，但看到李导赞许地冲白苏苏点点头：“电视台的栏目都是大家努力做出来的，没有好坏之分，谁有情绪就给我滚蛋，我这里不惯着任何一个实习生。”
说完，他拿着名单扫了眼，下最后的决定：“既然白同学主动请缨，那就去《城事直通》，至于肖同学，如若对分配有问题，还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