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的笑瞬间凝固,眼睛瞪大了看她。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我爸妈。我考上了高中,我爸不让我上,我妈心疼我,收破烂也要让我去上,结果我爸把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撕了,还立刻让我跟哥哥订婚。”
“哥哥?”白苏苏眼睛里是大大的问号。
余笙一直抬头望着星空,“嗯,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而是他们买来当童养媳的,哥哥总要娶媳妇的,这样省钱。订婚后,我跑了。我当时去的第一站是城里,被爸妈找到后,连夜坐火车去了更远的地方,这才来到汉京。”
“汉京好大,好漂亮,像梦华录里说的那样,乱花迷人眼。我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认识了大我十岁的男人,我们一起吃土豆粉时,他会把碗里的鹌鹑蛋剥干净了放我碗里,那天晚上我只是喝了点可乐,就醉了,跟他睡了。”
白苏苏不禁出声:“那可乐有问题?”
余笙转脸冲她笑出声:“傻姑娘,我那是夸张的说法啦!其实就是我心甘情愿跟了他。他也才刚刚研究生毕业,据说爱我爱得要死,想立刻跟我结婚。我哪里顶得住这种承诺,就想跟他一起存钱,买房子,结婚。”
“汉京的房子多贵啊!我就不能当服务员了,改去卖酒了,那年头酒好卖,我一个月工资就好几千,当然是忍着那些咸猪手才赚到的,他很高兴,我也高兴,觉得我做得真值。”
“他也会把客户带到我工作的酒吧谈事,那天,他说给我介绍一个大客户,买了好多贵酒,我一高兴就陪着喝了。第二天就在酒店床上醒了,浑身光出溜的。”
余笙手指不自觉收紧,嘴角定格在上扬的弧度,眼角却湿了。
余笙看了白苏苏一眼,“这次是你想的那样,酒里有药。我去找他,吵啊闹啊,他甩给我一沓钱,整整一万块。哭着求我原谅他的不得已,还做了一大桌色香俱全的菜,我吃的时候分不清是什么味道,嘴巴里都是咸咸的。”
白苏苏默然,余笙当时当时一定哭得很伤心。
“那顿饭流光了所有眼泪。”余笙接下来说的话没有任何情绪,连眼角那点泪水都被她一抹袖擦干净。
“我拿着钱去报了散打班,他让我听话,再陪几次,等从那个客户手里拿到更大的项目,就可以直接买房子了。我听他的话,帮他伺候客户,我也没有听他的话,只要客户的手乱摸,我就拧弯它。”
白苏苏静静看着她,有些不敢往下听。
“客户很生气,项目奖金黄了,他更生气,用最肮脏的话骂我,甚至,还动起手来。这个时候,我会忍他?拿起菜刀,我给他剁了。”
“剁、了?”白苏苏浑身抖颤一下。
“大卸八块,塞冰箱里。”余笙嘴角荡起笑,轻松地耸了耸肩,看到白苏苏一脸惊色,说,“这就怕了?怪娇气。”
白苏苏也不怕,只是不敢想象这个瘦弱的女孩承担了这么多,心里更多的是疼,特别疼。
“其实,你讲自己过去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很像,又不太像。”余笙说。
远处照过来一束光,强势破坏这个温暖时刻。
不远处传来狱警的喝声:“你们在那儿干什么?马上熄灯还不回去!”
回去的一路,余笙没再说话,白苏苏也沉默着。
刚进宿舍,一名狱警就过来通知:“白苏苏,明天早上九点换监室,记得提前收拾。”
“为什么换?”白苏苏问。
“你想跟死刑犯一直住一起?前几天是没有位置,就这样。”狱警说完就离开了。
白苏苏之前一直把余笙当做一把保护伞,现在不仅过了命,还交了心,看她的眼神都含着疼惜。
余笙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还是一贯的寡言少语。
白苏苏搬离后,住进了单人间,比先前的条件好了很多。几天没见余笙,且多次去老地方也没有等到她,心里空了一块。
到处打听,只有1203理她:“那个1007啊?她后天就要被执行了,当然被送去重刑监区。怎么?你还想陪她去?”
她说完,一旁稀稀拉拉的笑声不断。
白苏苏瞪着她:“如果你想,我可以跟狱警说说。”
白苏苏只是随口过过嘴瘾,也不会真这么做。1203听了如临大敌,眼前的女犯上头有人,不能得罪了。
1203身体往后挪了挪,不再说话。
白苏苏走开时,听到其他犯人低声说:“老大,你再过几个月就出去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现什么问题,咱们离她远点。”
“知道了。”1203的声音。
重刑监区,白苏苏没有权利靠近,监狱生活开始无聊起来。
缝纫机踩得少了,伙食更好了。
她隐隐发觉,这监狱风云怎么越过越像以前在别墅的打盹儿生活了?
会不会是……
像是为了印证似的,傍晚时分,狱警通知她去会客室。
这个时间不在探监时间段内,白苏苏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上蹿下跳的,来的人会不是他?
推开门那一刹那,穿着西装背对着她的人站起身来,白苏苏心里的波动归于平静。
“你好,白小姐。我是汉京检察厅的吴阿祥。”平头男人伸出手来,白苏苏象征性碰了下。
吴阿祥打开电脑,徐徐道来。大致意思是,沉澍已经醒来,伤势不轻,白苏苏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考虑到家属争取和解,而且她也被害人谅解,检察厅这边不予起诉。但是为了公正性,检察厅需要介入了解一下其他情况。
接着就问了几个问题,无外乎为什么想要杀他之类的,白苏苏想了很久,斟酌着回答。
进来时她不怕死,听了余笙的故事,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这么早就去死,太便宜沉澍那个家伙了。
吴阿祥全程表情严肃,偶尔流露出对她的厌恶。
沉澍是他进入检察厅工作后的师傅,为人公正不阿,待他很好,这个女人竟然刺伤他的师傅,吴阿祥问的问题其实有些偏颇,想把她往恶意上引,可惜,白苏苏一直往和解上靠拢,态度谦逊。
签了和解书、刑事谅解书以及撤诉申请书之类的,吴阿祥没有多逗留就走了。
白苏苏被狱警带着返回监区时,心里还别扭着,就这么妥协了么?
正想着,其他监区的狱警跟她身后的狱警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身后的狱警对她说:“死刑犯在执行枪决之前有一次会见亲属的机会,余笙申请与你会面,你要接受吗?”
“接受!”白苏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