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的表情有些戏谑,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陈今汐,就像学生时代到处巡视的教导主任一样,就是如此的有压迫感……
“咦!”陈今汐顿时大惊失色,像个木头人一样,呆滞的慢慢转过头来,嘴里还咬着一块煎饼,看着易安那张秀脸,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你不是……已经出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今汐顿时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哦,你说送雨疏去上学啊,往返五公里,来回半个小时左右吧。”
“(这么说,原来我在这闲逛加吃东西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么……)”
“对…对不起……”这早餐不知道是她给谁准备的,反正自己算是成功闯了个大祸,还被她逮了个正着,道个歉,兴许能让她心情好点……
“想吃就吃呗,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易安不以为意道。
“啊?”陈今汐木讷的指了指自己,简直难以置信:“给我准备的?”
“我做了六七人份的早餐,反正都是要弄的,也不多你这一口,顺手的事情而已。你啥时候醒的我都知道,猫在房间里偷听却不出来,我也没时间招呼你,你这份就留桌上咯,想着你饿了应该会出来吃。”
“好了,你慢慢吃,不够锅里还有粥,你自己去盛,我得去晾衣服,晾完还得出去一趟,你自己招呼自己。”说完,易安便转身往洗衣房里去了,压根没有多少表情,既不是无视她,也不是刻意当她不存在,倒更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家里多了一个人。
餐厅里只剩下陈今汐一人,望着洗衣房里那道背影,很美、也很贤惠,嘴里嚼着她做的东西,很香、也很满足,内心的情绪比五谷杂粮都要复杂。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是真对自己好、谁是不图回报,还有谁骨子里是善良的、是邪恶的、是暴戾的,只要用心去感受,世人又怎会不晓得。
一座小院、一间小屋、院中的老梧桐,与小巷中凤凰牌自行车的铃铛声,一切仿佛都浑然天成,在钢铁与玻璃森林的包围中,却有着这样一处世外之地,就连时间,仿佛都为之慢了下来。
触景生情下,恍惚间,陈今汐便想起了点什么。
许是回想起了若干年前,潭州城中还未崛起这么多高楼大厦的时候,自己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家门前的空地上,母亲端着盆水,坐在太阳底下,给自己梳洗着头发,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自己会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美人、会考上好大学、嫁一个好人家。
许是回想起了那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自己躲在小巷的屋檐下,一路小跑着回家,母亲会给自己擦干脑袋洗个澡,父亲会给自己冲泡好一杯驱寒茶,在自己上学前与放学后后,也会有人给自己准备一日三餐。
某一瞬间,她忽然就放声哭了出来。
世人这一辈子,最难和解的是自己,最难治愈的是童年,最值得怀念的是过去,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
因为未来,永远都不如畅想中的美好,十年的人生太长,足够完成两个五年计划、足够让大漠变成绿洲、足够将人迹罕至的地方铺满电灯、足够完成一项伟大的成就,也足够让一个家庭从富裕,跌落至妻离子散、穷困潦倒。
而普通人的一生,根本就没有多少抵御风险的能力,通往未来的道路上总是布满暗漩,稍不注意,这一叶扁舟便会被撕得粉碎。
而这世上最最残忍的事情,便莫过于让一个失明十年的人,再次窥见一缕光明,而这缕微光是她凿壁偷来的。
哪怕仅仅只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早餐,陈今汐,也因此而破了大防。
听见这阵比雨疏哭得都要凶的哭声后,没办法,易安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到客厅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易安都还没完全走到陈今汐身边,她便开始了声泪俱下的控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说啊!你是不是看着我哭你就很开心?你是不是就喜欢志得意满的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生活很幸福?!”
易安被她这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不过却是无语到了极致的那种哑口无言。
果然,可怜之人,就是有可恨之处的,易安发现陈今汐这人最可恶的地方不在于她的其他方面,而是这家伙总是怀揣着一种至深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想法,然后以怨报德、恶语相向,自己每次对她升起了一丝同情、一丝怜悯时,都会立刻被她这态度给败光。
只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她的原生家庭,压根就给不了她这种向上向善的能量,使得她能以积极乐观的想法去看待世界、看待世人,哪怕她以前家庭圆满时,她的家庭环境估计也给不了,因为她爸就是一个暴虐的人,即使身处顺境之中,估计也总是烦躁与抱怨,将这种恶念传导给子女。
易安被气得潭州话都出来了:“你这鬼伢子,怕是有点搞笑哦!”
“你听着,陈今汐。”易安把她的这一桌子早餐都给直接端走没收了,回怼道:“我会对你好,并非因为怀有其他任何好或坏的目的,也并非出于任何利益考量,单纯就是因为一个普通公民所具备的正常同理心与正义感,看到了暴力事件,便会去制止,看你受了伤、饿着肚子,便把你带回来收留一夜,而不去麻烦巡逻的民警、不给社会添麻烦,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