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云山爆炸后的第二天,九枢宸命都督兼国尉府战略最高幕僚长宇文晦亲自抵达了万年山防御阵线。
清晨的寒风中夹杂着细雪,仿佛将一切都笼罩在冰冷的薄膜之下,直升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震耳欲聋。
随风而来的,不仅是雪花,还有浓重的压迫感,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他乘坐的是一架“乌川”武装直升机,漆黑如夜,宛若一只翱翔在黑暗中的猛禽,整个机身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威压。
此时的万年山,似乎与宇文晦的到来同样静默,冰雪覆盖的大地和幽静的山巅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远处那散发着浓烈怪味的巨炮残骸引人注目的很。
一席人造黑狐裘的宇文晦望着残骸,沉默了一路,终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直升机在山头的停机坪上稳稳降落,声音渐渐消失,但四周的寂静仍然笼罩着一切。
停机坪上没有任何接机的队伍,只有两名卫兵站在那里,似乎早已得知宇文晦将至,但他们的动作却依旧淡漠,面无表情。
眼见宇文晦走下直升机,只有两声冷冰冰的声音飘过空气:
停机坪上站着两名卫兵,他们既没有为直升机降落做引导,也没有上前接应,只有在宇文晦走下飞机时,远远飘来两声:
“向国尉府特使,敬礼!”
宇文晦微微一愣,目光轻轻扫过那两名卫兵。他的眉头微微挑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最终却只是轻轻一笑,转身看向身后那五名影鳞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的戏谑:
“是我这个国尉府幕僚长没面子,还是我们的国尉没有面子?哼,倒也无妨,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大英雄打算如何负荆请罪。”
他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讽刺,余音绕梁,仿佛一只无形的铁拳紧紧握住了空气中的每一分张力。
身为九枢宸命都督兼国尉府战略最高幕僚长,他的身份和权力足以让整个山谷为之一颤。
虽然他不能调动庞大的兵力,甚至无法指挥一个营的兵员,但背后国尉府和玄甲令的支撑,让任何敢于小觑他的人都无法忽视他如同巨山般压下来的威势。
无论是从军权的调度,还是从指挥上的权力制衡,宇文晦所代表的国尉府,始终扮演着决定局势的关键角色。
新秦的军事架构不算复杂,核心理念大致可以理解为:
国尉府执笔定乾坤,都护府挥剑镇山河。
通过国尉府中央决策权与都护府地方执行权的分离,既防止藩镇割据,又避免外行指挥内行。
四象都护之一的玄甲令拓跋烈,驻守在新秦北部的“绝境长城”,抵御呼浑邪汗国的威胁,这个人和宇文晦其实也不对付,但二人都在互相利用,而他与王黎以及国尉府的矛盾根源,也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
总之,北军真正的领导者拓跋烈不会掺和这件事,由宇文晦全权负责。
至于如今,王黎已死,万年山防线的最高指挥官由左军尉林云明接手。
万年山下的冰雪仿佛是一层无声的帷幕,透过这帷幕,宇文晦看见了隐藏在这片肃穆氛围下的暗潮涌动。
卫兵们的反应甚至连他身边的影鳞卫都察觉到了异常。这里的兵力有整整二十万,而在他的到来时,居然没有一人出面迎接,甚至连引导直升机都显得如此冷淡与疏离。这显然不是常态。
走入山体内部,卫兵们匆匆赶来,先是急匆匆地行礼道歉,称由于大雪和防御工程忙碌,未能及时迎接。这些卫兵神色慌张,看似急切,但言语中却带着一丝试探和疏远。
显然,连这些驻守山头的士兵也明白,今天的局面并非普通情况。卫兵们解释着,修缮神机和冷却塔的工作正在进行,面对联军的威胁,所有资源都在加紧调配。
“哼。”宇文晦轻轻哼了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卫兵。
宇文晦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似乎是一种本能的直觉指引着他。两个军尉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幕后一定有更深的图谋。崔弘?不可能,金箭令的真面目连很多人都未曾见过,那也不可能是他在背后做手脚。
唯一的可能,是拓跋烈的意思,他在故意恶心自己。
“啧。”他不再多言,他也不会把脾气撒在卫兵身上,他们也是深处权利旋涡,身不由己。宇文晦的声音低沉,却仍不失威压,“走吧,带我去侧殿。”
卫兵们神色慌张,显然被宇文晦的气场压迫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互相对视,神情有些迟疑。一名卫兵似乎想要再度开口询问:
“特使……不去玄甲殿吗?”
然而宇文晦的目光犀利如刀,猛然回头,将那卫兵挡在身前。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只是冷冷一笑,“此乃国尉府金箭令牌,引我入侧殿即可,立即通知二位军尉来见我,其余的,暂时不得走漏风声。”他语气清淡,但眼中的寒意仿佛可以将人瞬间冻结。
话音刚落,宇文晦从衣襟内侧轻巧地掏出一块无事玉牌,通体油润,金黄如阳光,尽管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却依然在他手中散发出一股震慑心神的气势。那玉牌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气氛隔绝,任何试图接近的人,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
卫兵们的神色瞬间凝重,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低下,心中已然明了宇文晦手中的这块玉牌代表着什么。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们迅速转身,带着宇文晦走向侧殿,步伐匆忙却不敢有丝毫迟疑。
万年山依旧沉默,只有风雪在耳畔呼啸。
再然后,便是先前发生的一幕。
蒙狰与林云明缓步踏入侧殿,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灯火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宇文晦正坐在桌前,微微眯着眼,仿佛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案面,目光穿过二人,最终在空气中划出一条虚无的轨迹。
他抬手示意,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位将军,落座。”
两位将军并未立刻坐下,而是齐齐挺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且铿锵:
“金箭令远道而来,恕我等未曾亲自迎接,实在是失礼,望都督莫怪。”
宇文晦微微抬眼,目光带着一丝戏谑,低声轻笑了下,嗓音里透着几分阴柔的意味:
“无妨,我素来讨厌这种形式。你们也知道,本使是来做事的,不是来讲这些虚的。”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二人,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冷意,随即才继续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接开门见山。经过连夜讨论,国尉对于王将军隐瞒计划一事不做追究。”
二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心头一阵震动。即使是最好的结果,听起来依旧让人难以置信。
假传国命,私自启用神机,这些行为在他们看来,本应是危及性命的重罪,至少也得被削职除名,虽然结果是利大于弊,也确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国尉居然什么都不过问,着实有些奇怪。
沉默片刻后,蒙狰犹豫地问道:“但,私启神机,摧毁国之重器,云山壁垒亦损失惨重,这样的罪行,恐怕不只是‘记功’这么简单。”
宇文晦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只微微晃动的茶杯上,他缓缓地抬起眼皮,带着一丝冷笑,淡淡地开口:
“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私启神机,摧毁国之重器,云山壁垒一并损失了,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宇文晦的声音依然沉闷,但林,蒙二人听出来了其他的意思。
“罪,我们承认,”他缓缓抬头,目光坚定,语气中不带一丝波动,“罪将听候发落。”
宇文晦依旧没有正眼看他们,眼神依旧落在茶杯上,轻轻地旋转了一圈,茶叶在杯中轻轻晃动。他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愈发低沉:“顾尔等仍然有情报不查,行事不禀之罪。不过,这一炮击垮了敌人的气焰,列国已经开始收敛锋芒。”
说到这里,宇文晦忽然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二人,神情中的那份冷冽愈发明显:
“昨夜凌晨,四面敌军的攻势已经放缓,列国的势力开始重新商榷瓜分我大秦的投入是否合理。你们也要明白,这一炮,不仅仅是兵力上的胜利,更是士气上的压制。至于王将军的死,所有人都痛心疾首,但,战事依旧得继续。”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王将军的死讯不能流传,必须秘密处理。为了战事,为了军心,所有知情者严加看管,绝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如果有半点泄密,立即斩立决!国尉念你二人镇守北境数年,战功赫赫,且玄甲令拓跋烈北御呼浑,分身乏术,现命林云明接替万年山指挥使一职,蒙狰接替左军尉,右军尉暂定。望尔等戴罪立功,不负大秦百姓众望。”
林云明和蒙狰心头一震,果然,巴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却只是定了他们二人一个“情报不查,行事不禀”的罪责。
二人正欲领命,宇文晦却又伸手拦住了他们:
“等等,二位将军,先请坐吧。”
宇文晦终于抬眼望向他们,脸上并无多大表情,眼底却隐含着深深的算计。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有些事情,必须更详细地说明。”
林云明与蒙狰对视一眼,都感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两人坐下,宇文晦从大衣内取出一封严密封好的手令,递给了林云明。
蒙狰眼神微微闪烁,低声自语道:“又是手令……”这声音虽轻,但被宇文晦准确地捕捉到,他冷笑了一声,回了一句:
“崔弘算一个,还有。”
林云明接过手令,神情瞬间凝重,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纸卷。他的目光在短短几行字上扫过,眉头紧锁,顿时浑身一僵,冷汗如泉涌上额头,几乎湿透了衣衫。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脸色愈发苍白。
信中内容大致如下:
军中有奸细,国尉府已经难以控制局面,望二位将军不要被小人左右,西北军以及南军同样出现问题,中央戍卫不能外派,望宇文晦可助二位将军一臂之力!
蒙狰见状,心中一紧,眼神立刻变得深邃而警觉。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林云明的表情,意识到事态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蒙狰站起身来,几乎是一步跨到林云明面前,伸手取过手令,迅速扫视了几行字。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嘴角微微抽搐,额头的汗珠也开始慢慢渗出。
他们知道,崔弘是奸细已经不能再明显,可是谁让崔弘出来送死的呢?背后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或者组织,已经能够限制住国尉府的军令了。
宇文晦终于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前去,来到林,蒙二人跟前,行了一个军礼:
宇文晦缓步走近,脸色严肃,眼中透着一丝冷静的决然。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两位将军身前,微微躬身行礼:
“二位将军,国尉之命已经难以顺利传达,军中暗流汹涌,局势紧张。鄙人宇文晦,承蒙国尉赏识,特意前来助二位将军一臂之力。”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焦急问道:
“特使可知,崔弘的指使者是谁?”
“当然,但我们还不能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