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笼罩着海面,小船如同被狂风驱赶的孤魂,在浪涛间疯魔般飞驰。
船尾拖着长长的白浪,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仿佛随时都会炸裂。
可身后的海兽群却如附骨之疽,穷追不舍,此起彼伏的嘶吼声穿透夜幕,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剧烈翻涌,一头足有三层楼高的章鱼状海兽破水而出。
月光洒在它布满吸盘的触手上,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光芒,八条粗壮的触手如同被淬火的钢铁绳索,带着破风声狠狠缠上船尾。
“轰隆” 一声巨响,小船猛地一顿,甲板上的积水瞬间逆流成河,程尘、老铁和赵叔三人如同风中的落叶,被甩得东倒西歪。
赵叔双眼布满血丝,脖颈处青筋暴起如虬结的老树根。
他怒吼着扳动涡轮装置的操纵杆,幽蓝的火焰如同发怒的巨龙,从船尾喷涌而出,照亮了他扭曲的脸庞。
可章鱼海兽的触手却越勒越紧,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 “咯吱” 声,铁锈与木屑簌簌掉落,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绞成碎片。
“撑住!给老子撑住!” 赵叔的嘶吼声与引擎的轰鸣、海浪的咆哮混作一团。
程尘咬碎钢牙,周身银光大盛,宛如烈日降临。
他握紧斩空,借着船身剧烈的晃动,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起。
剑光划破夜幕,与章鱼的触手碰撞出刺耳的金铁之声,每一次劈砍都溅起大片墨绿色的血液,腥臭味直冲鼻腔,熏得人睁不开眼。
“破!” 程尘的怒吼震得空气都在颤抖,斩空剑上的光芒愈发耀眼。
老铁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修罗剑法施展开来。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剑影闪烁如漫天繁星,锋利的剑气将缠绕的触手纷纷斩断。
断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水染红了海面,章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如同远古的丧钟,终于松开触手,沉入了漆黑的海底。
海面上的波涛渐渐平息,赵叔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猛地松弛下来,他瘫坐在船舵旁,颤抖着抹了把额头豆大的汗珠,狠狠啐了一口:“活见鬼了!这群畜生今天莫不是被恶魔附了身!”
程尘跌坐在甲板上,斩空剑还在滋滋冒着热气,剑柄烫得几乎握不住。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赵叔,还记得那头大闹万剑山的海蛇吗?它路过这片海域时,怕是把这里搅成了修罗场。”
他扯了扯身上的护甲,鳞片缝隙里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咱们这身行头,在海兽眼里就是行走的仇人告示牌。”
赵叔和老铁恍然大悟。老铁眼睛突然亮得像两盏灯笼,直勾勾盯着船尾的涡轮装置,“赵叔,您这神器也太绝了!可比我见过的那些破铜烂铁强上百倍!”
赵叔顿时腰板一挺,胸脯都快把衣襟撑破了,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琢磨了三年的‘追你狗命三千’!灵感嘛……” 他挤眉弄眼地朝天上指了指,“就是天上的飞机寻来的灵感!”
“那…… 难道还有‘追你狗命一千’和‘追你狗命两千’?” 老铁像只好奇的猴子凑上前。
赵叔的笑容瞬间僵住,挠着头干笑两声:“咳咳,一千号刚点火就炸成了天边的烟花,两千号…… 试航时直接给鲨鱼当玩具了。”
三人的笑声在海面上回荡。不知不觉间,远方的地平线上泛起一抹黛青色。
赵叔眯起眼睛,眼神里满是怀念:“瞧见没?那就是海丝城。六百多年前,先辈们探索大海的船队就是从这儿启航。”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凝重,伸手拍了拍两人肩膀,“城里三教九流扎堆,连空气里都飘着算计,万事留个心眼。”
小船缓缓靠近码头,潮湿的木板在脚下发出 “吱呀” 的呻吟。
程尘和老铁跳上岸的瞬间,咸腥的海风裹着熟悉的吆喝声、香料味扑面而来。
望着远处斑驳的城墙与鳞次栉比的商铺,程尘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两年半前。
那些未了结的恩怨如同潮水翻涌,但他很快握紧拳头,目光死死锁定老街深处那座挂着 “望月楼” 牌匾的建筑 —— 那里,或许藏着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也藏着他与夏璃家族的宿命纠葛。
两人拦下一辆车身锈迹斑斑的出租车,司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发动了车子。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上颠簸前行,越往老街深处,建筑越显陈旧。
斑驳的砖墙爬满了青苔,古老的木门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然而,当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突然出现在眼前时,程尘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雕花木门、鎏金匾额,虽历经岁月打磨,却仍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大门上 “望月楼” 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到了。” 司机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程尘的思绪。
程尘深吸一口气,与老铁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紧张与期待。
雕花木门缓缓推开,暖黄的光晕倾泻而出,身着月白色襦裙的少女莲步轻移,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她垂眸敛衽,声音如浸了蜜的清泉流淌:“两位贵客莅临,真是蓬荜生辉。
瞧二位眉眼间透着生涩,莫不是第一次来我们望月楼?” 尾音婉转,似带着江南烟雨的柔意。
少女话音未落,程尘已利落地从老铁掌心抽走木质令牌。
令牌划破空气,在空中划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线,稳稳落在少女纤白的掌心。
少女低头刹那,睫毛猛地颤动,杏眼瞬间睁大,像是倒映着惊涛骇浪。
她指尖抚过令牌上凹凸的符文,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轻呼,原本就恭敬的身姿又低了几分,腰肢几乎弯成满月:“是小人眼拙!不知贵客驾临,还请恕罪!”
她忙不迭将令牌贴身收好,发间银铃叮当作响,“快随我来!这就带二位前往贵宾厅!”
少女转身时,广袖拂过鎏金屏风,激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她莲步轻移,指尖点过廊下悬挂的琉璃灯,一盏盏次第亮起,暖光蜿蜒如星河,指引着程尘和老铁穿过雕花木廊,直往楼内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