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亲王府内
现任的恭亲王和瑾亲王坐在太师椅上,中铜色的太师椅扶手上,乍一看刻着的好似睚眦的头颅,然而细细端看就能发现,比起睚眦,更似龙首!
地面上,成套青瓷茶盏被毫不吝惜的丢弃到青玉铺就的地板上,青光流转的青玉砖上,四分五裂的瓷器碎片好似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
“岂有此理。”
恭亲王铁青着脸,看向地上跪着的容管事。
“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容管事跪在地上,膝盖处隐隐有鲜血渗出,容管事的身躯在发抖,却不敢为自己分辩半句,只用一双老迈的眼睛盯着瑾亲王,眼里透出乞求,希望自己主子能为自己辩解几句。
瑾亲王撇开眼,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办事不力,当然要被惩罚,要不然如何服众。
容管事的眸光黯淡了下去,老王爷终究是不在了,新人上位,他这个为瑾亲王府效忠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也不得主家脸面了。
恭亲王看容管事不说话,更是气的将又一个茶盏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容管事的额头上。
鲜血瞬间汩汩流出,容管事一个闷哼倒在了地上,膝盖挪开处,碎裂的瓷片无声的躺在血泊里,被浸染了血色的污秽使的瓷片光华不在。
“够了。”瑾亲王终于开口,话语却足够无情,“染脏了本王的地。”
容管事晕倒在地上,听见这句话彻底没了挣扎的动静。
屋内的侍者一片心惊,低下头的目光中都是惊恐。
恭亲王开口问道:“谁泄的消息?”
瑾亲王说道:“根据陆方的话,大概是米致。”
恭亲王阴着脸:“一个米商,也敢跟我们作对!”
瑾亲王冷笑:“仗着自己背后站着一品大员,心气高的很,咱们以前多少次递出橄榄枝,对方接都不接,既如此,便想个办法换了他。”
恭亲王眉毛挑起:“这还不简单,那位一品大员也不是什么手干净的,找个机会把咱们收到的证据透出去,自会有国都所的人帮咱们处理。”
“没了靠山,他米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还不任由我们取用。”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笑着笑着,两人的面色又带上了阴沉。
“说起来,这是皇上第几次碍咱们的事了?”
瑾亲王阴森的声音听着让人不适极了:“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就不把宗室宗亲放在眼里了吧。”
恭亲王倒是有些头疼:“不论如何,咱们得想办法,让皇上知道,不是所有事,他都能掺和的。”
“还有容小小。”瑾亲王咬牙切齿,“咱们这位孙辈,手段可真是不少啊。”
好好的一个废物皇帝,愣是让她给带起来了。
更不要说本来大夏将倾的王朝,也愣是起死回生,让她弄的风生水起。
这样的好景象对景元百姓是福,但对他们就是纯纯的祸了。
一想到他们现如今已经不能再在永福钱庄,随意取用花银,两人额头的青筋就蹦了蹦。
目光落在地上的青瓷盏上,瑾亲王这才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这可都是上好的青瓷,他再想像现在这般随意砸打,可就难了。
一想到这,瑾亲王的目光带上狠厉:“皇上不难对付,没有容小小,他算什么,几个美人就能让他丢了天下。”
天性难改,别看德宗现在处理政事,把持朝堂像个明君,但没有容小小在背后看着,德宗在他们眼中依旧是以前那个贪图享乐的废物。
事实上,不止瑾亲王他们这样想,朝堂上的大部分朝臣也都有此类想法,实在是德宗以前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哪怕后面上位的官员也随时担心德宗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一边忌惮着皇太女过于势大,唯恐哪一天就起了弑父的念头。
一边又害怕没有皇太女在一旁看着,德宗又会变回以前识人不清,懈怠朝政的样子。
德宗要是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一定会不顾及体面,啐他们每人一口。
他闺女要是想上位,还用的着弑君?
他早麻溜的退下来给他闺女让位了!
他多少次想要提前退位啊,宫里坏掉的桌椅都可以为他发声!
奈何群臣不知道,他们也完全想不到会有德宗这样的奇葩,丝毫不在乎皇位,只想躺平,所以他们只能自寻烦恼,把自己烦的夜夜难安。
恭亲王想了想,突然开口:“你觉得让她消失如何?”
恭亲王嘴里的她自然是容小小,只要没了容小小,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瑾亲王动心了,但他也知道容小小不好对付:“有把握吗?别人不知道咱们却是明白的,有关皇太女的传言可没有一个是夸张的,你确定能拿下她?”
恭亲王冷笑:“在如何厉害她也是一个人,只要咱们做的稳点,未必没有下手的机会。”
瑾亲王挑眉:“比如?”
恭亲王认真道:“此次正好是个机会,她不是去了边关吗,不如就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瑾亲王:。。。。。
他看真是这么多年的好生活把恭亲王的脑子都给腐蚀了,留在那里,谈何容易。
瑾亲王开口毫不留情:“怎么留?拿什么留?你脑子是坏掉了吗,就凭她的武力值,咱们送上去给她上菜吗?”
恭亲王被骂的一懵,随后脸色不好道:“我又没说在边关下手,她总是要回来的,回来的一路上就找不到机会?”
“咱们多派点人手去就是了,也不用正面迎战,暗箭伤人你是没听过吗?”
恭亲王就差把对瑾亲王的鄙视写到了脸上。
蠢货,谁特么会正面上啊!
两人互看不顺眼,这么一会儿竟然相看两相厌起来。
两人都觉得对方是傻子,暗中对自己的祖上吐槽。
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玩意合作!
恭亲王直接就要离开,走之前提醒道:“你可想好了,打算怎么处理吉祥楼的事?”
瑾亲王冷笑:“我为什么要处理,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恭亲王一呆,随后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了地上早已毫无声息的容管事身上。
“不过是个下人仗着瑾亲王府的身份,企图联合陆方哄抬物价,赚笔黑心钱而已,本王最多也就是管教不严。”
“但人死为大,容管事已经以死谢罪了,我这个当主子的免不了替他求个情,起码落个全尸不是。”
恭亲王冷笑:“要说还是你狠,好歹为你瑾亲王府服侍了一辈子,死后还得背个背主的骂名。”
瑾亲王嘲讽道:“你说我?你那点破事以为谁不知道呢,哪来的脸面说我狠。”
谁不知道谁啊!
恭亲王甩袖离开,下人们熟练的开始打扫,容管事的尸体被带下去处理,没一会儿厅内就恢复成了原有的模样。
地面光泽如新,青瓷茶盏重新放上桌椅等待下一次的会客。
瑾亲王走出厅内招了招手,面容严肃的护卫靠了过来。
“刚刚厅内的下人全部处理掉,一个不留。”
“是。”
护卫领命而去,瑾亲王背着手站在门厅外,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没过多久,吉祥楼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容管事假借瑾亲王府的身份,联合陆方等人企图哄抬物价,扰乱市场,激起民愤,现如今容管事畏罪自杀,陆方在狱中也对事情供认不讳,事情很快结案。
案情送上御案后,德宗气的连饭都吃不下,连续两顿没吃后,宫内众人彻底慌了,轮番上阵希望德宗可以吃点东西。
就连康王都提着心,小心翼翼的哄劝德宗,以龙体为重。
德宗气的心肝脾肺都在痛,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一个管事,一个商人,哪来的胆子做这种事!”
“真就以为朕不敢动他们?把朕逼急了,朕派兵围了他们!”
康王附和的应道:“围了他们!”
德宗: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弟弟这么捧场他要怎么下台。
康王看着德宗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往回找补:“不急于现在,不急于现在。”
德宗低下头,伤心了。
要是他闺女在,哪里用得着他这么烦心。
德宗可不敢真的围了亲王府,毕竟两个亲王府是皇室宗亲里的领头人物,他要是敢用兵围府,宗室的宗亲就敢直闯皇宫,找他算账。
更何况,宗族的地位自古就高,不止在皇家,在平民百姓那里,宗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这个时代,想要和宗族抗争,根本不可能。
这不仅仅是一个宗族的利益,这代表了一种体系,而且和他执意立女子为储不同,那只是打破了一国的规则,若是动了宗族,那是打破了所有以宗族为基础的规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德宗心里很难过,结果没几天,德宗就不仅仅是难过,还有愤怒。
“你再说一遍?”
德宗的怒吼声响起,震彻整个御书房。
徐常在将刚到手的消息再次复述了一遍,随后言辞恳切道:“皇上,事关重大,臣请皇上立刻调动边军,护送皇太女回宫。”
“好,好啊。”
德宗气的眼睛瞪大,直盯着纸上的口供不住的喘着粗气。
伺机而动,截杀皇太女。
这是徐常在亲自审讯茶摊那四人后得到的消息,对方说的时候,文吏记下口供的手都在哆嗦,一想到若是真让这些人得逞,文吏就恨不得放下笔,狠狠给那四人几贴耳光,出出心中的恶气。
没用文吏动手,听完他们所说的刑狱小卒,手中的鞭子狠狠甩出,在那四人早就伤痕累累的背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没良心的东西,抽死又何妨!
徐常在将口供快速过了一遍,随后便揣着口供一刻不停的进了宫。
德宗真想把光明会的会主给抓起来碎尸万段,但无论怎么查,光明会的会主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丝毫消息也无。
但国都所却查到了别的,永福钱庄很可能跟光明会有关!
德宗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
什么意思?
永福钱庄是光明会的?
怎么可能?
德宗是知道永福钱庄背后是谁的,也知道永福钱庄创立之初的用意是什么。
虽然后人早就不把原来的用意当回事了,但永福钱庄初立时确实是由景元的初代皇帝督促建造,然后经由第二任皇帝大力发展才有了遍布景元的规模。
总不能说这两位皇帝脑子有问题,自己培养人来篡他的位吧。
可事实摆在眼前,那四人确实是说他们分部每隔三月都会去永福钱庄,取一笔数额不少的银子,用于维持分部正常运转。
君不离已经带着人去那些人所招供的分部位置,缉拿分部人员了,具体如何还不知道。
德宗牙齿咬了又咬,随后下令国都所继续探查光明会一事。
“和永富钱庄的事一起查,不用管背后之人,若是有人因此找你们麻烦,就让他们提头见朕!”
德宗的怒火越烧越盛,宗亲在他这里的形象不断的下跌,德宗甚至想要不就冲一把,先把人弄死再说。
可说白了,下手之时是爽快了,可之后要面对的却是德宗不能处理的。
德宗叹气,快笔写了一封书信,信中除了催促闺女快点回来,就是隐晦的提醒闺女注意安全。
之所以不直接说,是因为德宗害怕有人会看到信的内容。
他不敢赌,光明会一看就组织不小,可这些年愣是没露出一点风声。
德宗害怕他写的太清楚,万一被光明会的人得知了,会改变策略,对他闺女不利。
但德宗也不会容小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回宫,所以信件寄出去后,德宗就让可用去了一趟凤阳阁,将最近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李富贵。
德宗知道容小小有一个专门用来的递送消息的渠道,容小小也曾经跟他提过,只是他一心想着提前退位,对此事不怎么上心。
早知道就认真听一听了,现在递个消息还得通过凤阳阁。
德宗叹口气,等他闺女这次回来,说什么也不让人再往远处跑了。
都快给他气的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