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滞,众人瞬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整个殿内的气氛瞬间凝结。
“此香乃七种秘方合成,名曰赤阑、冥芷、冷砂、妍罗、罗醁、乌缥与香渚,皆源自西域隐秘坊市,乃以温香入神,静气活血之珍品。”他缓缓道,声音中透着一丝庄重与戒备。
“初闻之时,香气馥郁,令人心神宁静,气息和缓,如沐春风,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若女子长时间沉浸于这七香混合的氤氲之中,便会在不觉间扰乱体内气机,损伤胞宫,干扰经络运行。”
他目光沉凝,声音压低:“轻则使月事紊乱,周期错乱,重则滑胎断绝,终生不孕,实乃禁忌之物。”
殿中刹那间死寂无声,众人如坠冰窟,心头一阵剧震,仿佛那香气正暗藏着无尽的毒计,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每个人的灵魂。
敬嫔整个人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扯入深渊,眼神猛然收缩,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封她亲手写下的信——那纸张上残留的香气,此刻仿佛成了浸透她整个人的剧毒。
“怎会……”她喉头哽住,唇瓣微颤,“这香是我托礼部引江南进的,怎会是……”
她看向婉妃,目光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与狐疑。
婉妃却依旧含笑,轻描淡写地接了话:“江南确有制香之坊,但这滑胎七香,如今在中原市面上已禁用多年。妹妹若无意引入,倒也不怪你。只是此香入宫,又恰巧用在妹妹的诗信上,未免……巧得过头。”
说着,婉妃微微侧首,语气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听闻,皇后那位大哥如今正好在礼部任职。”
这句话一出,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直指皇后,暗示那张沾染滑胎禁香的信纸,很可能与皇后家族有所牵连。
殿中众妃闻言,顿时心神一紧,气氛骤然凝重。
皇后的大哥在礼部任职,此事众人皆知,可婉妃此时将其点出,又与这“七乌香”一事暗暗挂钩,言语虽轻,却已然引出一个骇人的方向——若说敬嫔并无心机,那这香纸的来处便极可能另有其人;若再联系到礼部……那幕后之手,怕是直指凤印之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敬嫔本已面色惨白,此刻听罢,心头犹如遭雷轰击,整个人几乎僵住。
若是他日,她尚且认为是婉妃在挑拨她和皇后之间的嫌隙。
但端妃一事犹在眼前,种种蛛丝马迹让她不得不正视眼下的局势,心中那最后一丝防备,也在瞬间崩塌。
一念至此,猛地抬头,盯着婉妃,仿佛想从她那张温和的笑靥中看出些许真实的锋芒。
“婉妃娘娘此话……可是说……”她声音发颤,却终究没敢说出“皇后”二字,只得咬牙咽了下去。
婉妃却一如既往地温婉:“我可没说什么呀,只是偶然想起,便提上一句。毕竟,这香纸既是从礼部流出,妹妹也该为自己声明清白,请一请旨、问一问责才是。”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声:“宫闱之中最忌冤屈,若是无端连累了好人,那才是叫人寒心。”
这一句看似为敬嫔鸣不平,实则将一顶帽子精准地悬在了皇后头顶:你若不查,便是心虚;你若查,便是你的人出了问题。
敬嫔原本颤抖的肩膀此刻忽然定住。她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她与婉妃的交锋?这分明是婉妃借她这封“诗信”,将矛头锋锐地刺向了皇后。
她不过是一张引信。
但她若是如此放下,又让她如何甘心,“重则绝育”几个字明晃晃地压在她的心头。
敬嫔胸腔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紧,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她咬紧唇瓣,手指紧抓着膝上的绢帕,指节青白分明。脑海中纷乱交织着无数念头:这“滑胎七香”如同暗剑,早已潜藏于她日常生活的点滴之间,却又如影随形,令她无处遁逃。
她的眼神骤然冰冷,竟闪过一丝怒意与绝望交织的复杂光芒。
“婉妃娘娘,”她声音微颤,却铿锵有力,“既然此事牵扯甚大,妾身愿领随端妃娘娘一同前往皇上面前,只求一个公道!”
婉妃轻轻颔首,眸中隐隐闪烁着一抹复杂难辨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敬嫔必然会被这局势逼得进退维谷。
她手指纤细,轻轻拈起一缕乌黑发丝,在指间缓缓转动,动作优雅自若,丝毫不见一丝慌乱。
语气依旧温润如水,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与威严:“妹妹心志可嘉,既然敢在这般风波中挺身而出,若真能将此事查个明白,倒也算是不负这后宫多年的苦心与坚守。”
她略微顿了一顿,眼神从敬嫔身上移开,缓缓环视殿中众妃,那目光温柔而含蓄,却又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冷厉与深意,仿佛在无声中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掂量了一遍。
“不过你倒也不急,”婉妃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毕竟事关皇后之尊,妹妹你也知道,后位权势深厚,非是单凭一人之力便能轻易动摇。此事,恐怕还需妹妹们携手共赴,待一会,一同前往皇后那里,明明白白问个清楚。”
敬嫔微微一愣,心头虽依旧忐忑,但听到婉妃这般说法,竟生出一丝倚靠之意。她知道,婉妃此刻并非真心相助,更多是借势试探,亦或布局,但此时此刻,能有一人一同前往,至少能增加几分底气。
殿中众妃神色纷乱,既有默然沉思,也有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则掩不住内心的惊惧与忐忑。
端妃与敬嫔的遭遇尚历历在目,若婉妃此时点名示警,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忽然,一声冷然响起,打破了片刻的寂静——
“婉妃手里既然握有底牌,又何必遮遮掩掩,倒不如一并拿出来,让妹妹们心里有个明白。”德妃声音清冷而坚定,眼神锐利如刀,直视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