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慕容卿璃在乾元殿东暖阁内拨弄着鎏金香炉,香灰簌簌落在缠枝纹炉盘上。张逸风一身便服立于窗前,指尖轻叩窗框,目光扫过檐下倒挂的冰棱:“昨夜截获的密信,笔迹与三年前血煞盟通敌文书如出一辙。”
“哦?”她抬眸看向斜倚在廊柱旁的艾尔迦,他正用银刀削着西域进贡的蜜柑,橙黄果皮在指间卷成螺旋:“伽蓝,你对这笔迹可有印象?”
艾尔迦指尖微动,蜜柑汁水滴在青砖上洇开暗痕:“三年前替陛下破译血煞盟密信时,臣留意过这种瘦金体——笔锋锐利如刀,与撒马尔罕刺客惯用的‘蛇吻’暗器手法倒有几分相似。”
“瘦金体……”慕容卿璃喃喃重复,目光忽然转向案头堆积的奏疏。苏念辞正握着狼毫批注《商税改制条陈》,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小团阴影:“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冬月太学祭孔时,礼部侍郎周明谦曾献过一幅《瑞鹤图》,题跋正是瘦金体。”
“周明谦?”张逸风皱眉按上剑柄,“此人乃赵崇门生,前日抄家时在其书房暗格里搜出半块蛮夷狼首令牌。”
“且慢。”楚墨尘的声音从房梁传来,黑靴无声落在金砖上,他摊开掌心,露出半片染血的信笺,“今早截杀暗桩时,从其口中撬出‘鹤羽卫’三字——这是前隋秘卫的残部代号。”
慕容卿璃猛地起身,袖口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声中,她抓住楚墨尘手腕,盯着信笺边缘的鹤形暗纹:“前隋秘卫……当年父皇平叛时,曾让你追查过他们的余孽。”
“是。”楚墨尘指尖抚过暗纹,忽然抬头看向苏念辞,“苏公子可记得,上月在藏书阁整理古籍时,曾发现一本《鹤经》,内页夹层有前隋秘卫的训练手札?”
苏念辞搁下毛笔,指节轻叩砚台:“此书现存于文华殿东庑第三列书架,第七层《禽经》旁。”他忽然起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泛黄典籍,书页间掉出半片丝绢,上面用朱砂画着鹤首人身的图腾。
张逸风抽剑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众人面色青白:“陛下,末将请命率影卫突袭周明谦宅邸,搜出鹤羽卫令牌!”
“不可。”艾尔迦按住他握剑的手,琥珀色眼眸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周明谦若真是鹤羽卫首领,宅邸必有机关埋伏。不如……”他看向慕容卿璃,指尖轻弹香炉灰,“让臣以西域使者身份拜访,借商谈互市之名探查虚实。”
慕容卿璃沉吟片刻,忽然握住他手腕:“伽蓝,你带楚墨尘一同去。若遇危险,立刻点燃信号烟。”她又转向张逸风,“你率羽林卫在城西待命,一旦发现异动,封死所有退路。”
“陛下,臣也同去。”苏念辞将丝绢收入袖中,“周明谦常以‘鹤鸣九天’自诩,若知有人能解《鹤经》密语,定会上钩。”
子时初刻,周府后门。艾尔迦身着撒马尔罕金线长袍,腰间悬着镶宝石的弯刀,身后跟着扮作随从的楚墨尘,苏念辞则持着文华殿腰牌,以“奉旨查书”为名叩门。
门房刚探出半个身子,楚墨尘指尖已点中他哑穴。三人闪入府中,沿着游廊向藏书阁迂回。月光透过镂空花窗,在青砖上投下鹤形阴影——与丝绢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当心。”苏念辞忽然拽住艾尔迦,一枚弩箭擦着他耳际钉入廊柱。楚墨尘旋身甩出三枚透骨钉,暗处传来几声闷哼。艾尔迦趁机踢开暗格,露出通往地下室的石阶,腐木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地下室中央摆着一张石案,案上摊开的羊皮地图赫然标着凰朝三十六处边防关隘。苏念辞倒吸冷气,指尖划过地图边缘的瘦金体批注:“‘鹤羽所及,皆为故土’……这是前隋秘卫的复国口号。”
“看这个。”楚墨尘掀开墙角草席,露出半具穿戴狼首铠甲的尸体,胸口插着半截鹤形短刃,“狼首是蛮夷左贤王的亲卫标志,鹤刃是鹤羽卫的杀招——果然勾结已久。”
艾尔迦忽然按住苏念辞肩膀,耳尖微动:“有人来了。”
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数十道黑影破窗而入。为首之人身着三品文官朝服,正是周明谦,他手中握着鹤首金令,阴鸷目光扫过三人:“苏学士?艾尔迦大人?你们深夜擅闯本官宅邸,莫不是想谋反?”
“谋反的是你。”苏念辞上前半步,将《鹤经》摔在石案上,“前隋余孽,鹤羽卫统领,周明谦——或者该叫你‘鹤君’?”
周明谦脸色骤变,挥手示意手下动手。楚墨尘旋身甩出袖中软剑,与黑影缠斗在一起。艾尔迦弯刀出鞘,刀光映得周明谦瞳孔骤缩,他忽然冲向暗门,却被张逸风的玄甲军堵个正着。
“陛下有旨——拿下逆贼。”张逸风横枪拦在周明谦身前,枪尖挑起他腰间的鹤首金令,“三年前血煞盟之乱,你假死遁入西域,如今又借周明谦身份蛰伏朝堂,够能忍的。”
周明谦忽然仰天大笑,掌心扣住一枚鹤形毒镖:“慕容卿璃,你以为肃清赵崇、钱辉之流就能高枕无忧?鹤羽卫的势力早已渗透到……”
“渗透到哪儿?”慕容卿璃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悬着楚墨尘为她特制的袖箭,“是渗透到御膳房,还是朕的书房?”她缓步走下石阶,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可惜你不知道,你的‘鹤羽卫’密信,早在三日前就已被伽蓝破译。”
周明谦瞳孔骤缩,毒镖脱手而出。艾尔迦旋身挡在慕容卿璃身前,弯刀精准劈断毒镖,针尖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石墙发出刺耳声响。
“动手吧。”慕容卿璃向张逸风颔首。后者一枪柄砸在周明谦后颈,将其击晕。楚墨尘迅速搜出他怀中的密信,苏念辞则仔细查看地下室的文书典籍。
“陛下,这里有份名册。”苏念辞展开泛黄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列着上百个名字,“都是各部门的低级官员,看来鹤羽卫的耳目远比我们想象的多。”
慕容卿璃接过名册,指尖划过“孙亮”二字:“明日早朝,便由张将军宣读这份名册,凡是榜上有名者,全部羁押候审。伽蓝,你负责联系西域诸国,切断鹤羽卫与蛮夷的密道。墨尘,继续清查前隋秘卫的余孽。念辞,你整理这些文书,写成《佞臣录》公示天下。”
“是。”四人齐声应命,目光中透着默契。
慕容卿璃走到周明谦身边,看着他脸上的冷汗,忽然轻笑出声:“你以为躲在暗处操控一切,就能颠覆凰朝?却不知……”她抬手示意四人上前,“朕的夫君们,从来都是朕最锋利的刀刃。”
张逸风单膝跪地,指尖轻吻她手背:“末将愿为陛下斩尽奸佞。”
楚墨尘低头行礼,声音低沉:“臣会让所有暗桩浮出水面。”
艾尔迦握住她另一只手,轻吻掌心:“撒马尔罕的商队,从此只为陛下传递消息。”
苏念辞将《佞臣录》收入箱中,微笑道:“臣会用笔墨让天下人看清他们的罪状。”
慕容卿璃看着眼前四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忽然伸手握住张逸风的枪杆,楚墨尘的软剑,艾尔迦的弯刀,苏念辞的狼毫,轻声道:“有你们在,朕的朝堂,永远不会黑暗。”
五更天,东方既白。慕容卿璃站在乾元殿檐下,看着四人各自领命而去的背影。寒风卷起她的发梢,却吹不散眼中的坚定——这天下,终会在她与夫君们的手中,成为真正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