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石壁上的抓痕还带着血丝，沈清歌的银针突然在医箱里叮当作响。
萧煜反手将她护在身后，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冰水已经漫过鹿皮靴，在夜明珠幽蓝的光晕里泛着诡异的紫。
\"是玄铁屑。\"沈清歌用磁石贴着石壁缓缓移动，针囊里的三棱针突然齐刷刷指向东南角，\"这堵墙后面藏着机关枢...\"
话音未落，三支淬着绿芒的弩箭破风而至。
萧煜揽着人旋身撞向腐木箱堆，腐朽的檀木板应声碎裂，飞溅的木屑在沈清歌袖口割出细痕。
血腥气漫开的刹那，整面石墙突然翻转，数百支箭矢如暴雨倾盆。
\"闭气！\"萧煜扯下腰间缠着金丝的海棠红香囊掷向半空。
沈清歌会意甩出银针，针尖刺破香囊的瞬间，漫天淡紫色烟雾裹着曼陀罗花香轰然炸开。
箭矢撞上毒雾竟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簌簌落地时已裹满冰霜。
沈清歌突然抓住萧煜的手腕：\"箭镞上涂的是太医院去年失窃的蛇衔草汁！\"她指尖沾了箭杆凝结的冰晶，在夜明珠下映出蛛网状血丝，\"这毒遇血则化，可方才...\"
萧煜的玉骨折扇擦着她耳畔飞过，钉死一只足有巴掌大的灰鼠。
更多猩红眼珠在阴影里亮起，腐草堆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沈清歌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柱，医箱暗格弹开的瞬间，二十八个琉璃药瓶在萧煜掌中碎成齑粉。
\"闭眼。\"
带着铁锈味的药粉随袖风席卷密道，鼠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沈清歌在刺鼻的硫磺味里摸到萧煜剧烈起伏的胸膛，他颈侧那道胭脂痕正渗出细密血珠——是方才护着她时被机关划伤的。
\"别动。\"沈清歌咬开缠金丝的止血带，却发现萧煜的伤口正在吞噬药粉。
那些混着孔雀石粉的五石散残渣像活物般钻入血肉，在皮下游走出暗金色纹路。
萧煜突然捂住她的嘴。
滴答。
粘稠的水声从两个方向同时传来。
沈清歌的耳坠无风自动，磁石在医箱里疯狂震颤，将散落的玄铁屑吸成扭曲的箭头形状，直指左右两条岔路。
\"走右边。\"萧煜撕下染血的衣袖缠住她手腕，\"石壁上青苔被左手通道的气流吹斜了四十五度，但...\"他指尖抚过沈清歌医箱夹层里露出的《金刚经》残页，\"这些血字用的是太医署誊录药方的鸡距笔。\"
腐臭味突然浓烈如实体。
沈清歌的银针匣发出蜂鸣，十二根长针自行排成北斗阵型。
她突然想起什么，将染血的翡翠念珠按在萧煜伤口上，暗绿血水渗入珠孔时竟凝成太后印鉴的轮廓。
\"有人把太医院的朱砂混着五石散喂给活人试药。\"沈清歌声音发颤，指尖点在《金刚经》夹层信笺的落款处，\"这些宰相私印是拓在...\"
地面突然震颤。
萧煜拽着她扑进右侧岔路，螺子黛粉末在身后腾起青雾。
沈清歌的医箱撞在石壁上弹开暗格，磁石吸住甬道顶部落下的金护甲——正是太后赐给苏婉的那枚。
\"低头！\"
腥风擦着发髻掠过，沈清歌的素纱披帛被撕成碎片。
萧煜易容用的鱼胶混着石粉糊上墙面，转瞬凝成与青砖无二的色泽。
他将沈清歌按在伪装好的凹陷处，沾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快速划字。
（那东西闻得见活人生气）
沈清歌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装着五石散的琉璃瓶上。
当啷一声脆响，瓶子滚向岔路深处，浓烈的孔雀石气息裹着血腥在甬道炸开。
沉重的脚步声陡然加速。
萧煜的易容术在墙面完美隐去两人轮廓，沈清歌却盯着方才藏身的石壁——夜明珠照亮沟槽里半枚金护甲，甲片内侧用朱砂绘着的，分明是太医院记载疫区死亡人数的密文。
萧煜的掌心沁着冷汗，在沈清歌手背划出的\"三\"字尚未写完，腥臭的热气已喷在两人藏身的石壁外。
沈清歌透过鱼胶伪装的缝隙，看见半张溃烂的人脸正贴着青砖翕动鼻翼——那怪物足有九尺高，脖颈上竟缝着三颗头颅，溃破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暗金色经络如活物般蠕动。
\"是试药人。\"沈清歌用气音说道，喉间泛起酸苦。
那些扭曲的经脉纹路与萧煜伤口如出一辙，定是掺了五石散的朱砂药人失控异化所致。
她指尖摸到医箱夹层里那枚赤玉髓药囊，里面封着的蛇衔草粉末正与琉璃瓶残留的孔雀石粉发生反应，发出细微蜂鸣。
怪物中间那颗头颅突然转向声源，青黑指甲刮擦着石壁逼近。
沈清歌猛地扯断药囊金线，将赤玉髓含入口中。
蛇衔草苦涩瞬间漫过舌尖，她将浸透自己鲜血的帕子裹着药丸掷向左侧岔路。
药囊撞上石壁炸开时，竟在虚空中凝成疫区焚烧尸体的焦苦气息。
三头怪物骤然僵直，六只猩红眼珠同时暴突。
沈清歌趁机咬破萧煜指尖，将他的血抹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五石散遇血则沸的特性，此刻反倒成了掩盖活人生气的屏障。
当怪物循着焦臭味扑向假药囊时，萧煜揽着沈清歌贴地滚进右侧甬道，袖中金丝缠住顶梁垂落的铁链借力腾挪，腐木箱轰然倒塌的巨响完美掩盖了衣袂破空声。
\"用疫区死者的气息骗过药人...\"萧煜喘息着将人抵在转角石柱后，染血的指尖摩挲她沾着硫磺粉的鬓发，\"我的清歌当真...\"
话音戛然而止。
沈清歌突然按住他腰间渗血的绷带，方才伪装石壁时混入的鱼胶正与五石散发生诡异反应，在皮下凝成蛛网状金线。
她扯开萧煜的墨色织金外袍，就着夜明珠看见那些金线竟沿着经络游向心脉，在锁骨下方聚成半枚太后印鉴的轮廓。
\"别动。\"沈清歌将翡翠念珠压在金线交汇处，从医箱暗格取出淬着冰晶的银针。
当第七根针没入天池穴时，萧煜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珠在夜明珠下竟泛着孔雀石光泽。
沈清歌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寻常五石散，而是混入了太医院秘藏的\"金蝉蜕\"剧毒。
甬道深处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三头怪物啃噬假药囊的咀嚼声里混进了更多窸窣响动。
萧煜染血的玉扇突然指向头顶：\"看沟槽。\"
沈清歌仰头望去，石壁顶端蜿蜒的排水槽里，正有暗红色液体缓缓流动。
她沾了些许在指尖捻开，熟悉的沉香气里混着朱砂的腥甜——这分明是太医院用来誊录脉案的松烟墨，却在水中凝成太后凤印上的缠枝莲纹。
\"有人用太医院的药方做机关密码。\"沈清歌将染血的《金刚经》残页浸入水槽，经文突然显露出暗金色的批注。
当\"地火明夷\"四个字被血水洇开时，整条甬道突然震颤，远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隆声。
萧煜突然捂住她的嘴。
借着夜明珠幽光，可见两人藏身的石柱正在缓慢旋转，柱身浮雕的药师佛眼睛突然流出黑水。
沈清歌的银针匣再次发出蜂鸣，十二根长针齐刷刷指向甬道尽头——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昏黄的光晕里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发间金步摇在墙上投出九尾凤的剪影。
\"苏婉的护甲...\"沈清歌摸到医箱里那枚金护甲，甲片内侧的死亡密文正与光晕中的凤影重叠。
当萧煜的玉扇勾住她腰封暗扣时，三头怪物的嘶吼突然在身后炸响，腥风裹着碎砖扑面而来。
\"闭气！\"
萧煜挥袖震碎最后两枚毒烟香囊，揽着沈清歌冲向光晕所在。
沈清歌在浓紫烟雾中回头，看见怪物六只血目突然泛起诡异的金芒，溃烂的嘴角竟扯出类似人类的冷笑。
她腕间的翡翠念珠骤然发烫，太后印鉴的轮廓在疾驰中烙上萧煜后背，与先前的心脉金线严丝合缝地重叠。
光晕近在咫尺。
沈清歌的素纱中衣突然被气流掀起，露出腰间暗藏的羊皮卷——那卷在疫区找到的脉案此刻正渗出朱砂，在昏黄光晕里显出一行小字：
【丙辰年腊月初七，苏婉脉象有异，胎象...】
最后半截字迹被萧煜飞溅的鲜血染红。
当两人踉跄着扑进光源的刹那，沈清歌听见身后传来机括闭合的闷响，以及怪物指甲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她正要松口气，却感觉萧煜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
\"别碰那光。\"
萧煜染血的指尖拂过她眼前，夜明珠幽蓝的光晕里，昏黄光源中的人影竟没有影子。
那人发间的九尾凤步摇在墙上投出三首怪物的轮廓，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正往下滴落暗金色液体——与萧煜伤口的血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