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第一拖拉机厂的锻压车间里,空气稠得能拧出机油味。钱胜的劳保鞋碾过地上蜿蜒的冷却液,鞋底钢板与水泥地摩擦出的火星,瞬间照亮了那台“东方红-54”履带下方几道新鲜的刮痕——深、直、间隔均匀,绝非自然磨损。
“新履带才装三天。”陈诗的白蜡杆尖点在刮痕交汇处,碳纤维杆身微微震颤。她戴着洗得发白的帆布手套,指尖在覆满油污的传动轴上划过,留下三道清晰的指印。远处传来车间主任的吆喝,那带着浓重豫西口音的“抓革命促生产”里,某个音节突兀地拔高半度——正是三年前在成昆线隧道里听过的示警频率。
陈巧蹲在油污坑边,药锄尖挑起半片墨绿色的碎屑。雄黄粉撒上去的瞬间,碎屑边缘腾起带着苦杏仁味的青烟。“旅顺船厂特种防锈漆,”她压低声音,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在掌心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掺了硝酸甘油的改性配方。”
钱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网膜深处,淡蓝色的挂机面板无声浮现:【挂机技能树激活】。意念微动,“钳工基础(八级)”的图标亮起,视野骤然变化——眼前这台庞大的拖拉机在他“眼中”瞬间拆解成无数零件,每个螺栓的扭矩、每处齿轮的啮合间隙都以淡蓝色数据流标注清晰。而履带驱动轮内侧,一道用微型铣刀刻出的菊纹暗码,正随着轮轴转动明灭闪烁。
“履带被动过。”钱胜的劳保鞋尖踢了踢驱动轮内侧一处不起眼的油渍,“被动平衡块被换成了配重铅,里面有东西在发热。”挂机面板弹出警告:【检测到异常放射性同位素衰变】。陈诗的白蜡杆闪电般插入履带缝隙,杆尖铜箍精准卡住平衡块的固定螺栓。陈巧的药锄已勾开旁边的维修地沟盖板,浓重的机油味混着某种甜腻的腐臭扑面而来。
地沟里积着黑稠的废油,几片沾着铁锈的《安全生产手册》残页漂浮其上。陈巧的银针扎入油污,挑起一缕缠绕在油管上的半透明生物纤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蓝荧光。“是长白山地下河里的荧光水螅,”她指尖的雄黄粉让纤维瞬间蜷缩碳化,“被人为培育在配重铅的腔体里…它们在分泌催化辐射尘的酶。”
车间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噪音,盖过了锻压机的轰鸣。一段激昂的《东方红》旋律被强行切入,但第二小节的某个音符被拉长了半拍——钱胜的挂机面板瞬间解析出隐藏的摩尔斯码:【子时,试车场】。陈诗的白蜡杆猛地指向窗外,厂区东侧巨大的露天试车场上,十几台崭新的“东方红”正排列成北斗七星状,车头统一朝向新建的水坝方向。
子夜的试车场寂静得诡异,只有柴油残留的刺鼻气味在寒风中弥散。钱胜的劳保鞋踩过松软的泥土,鞋底传来的细微震动被挂机面板放大解析——【震动源:地下七米,频率:12.8赫兹】,与渤海沉船里那台德制蒸汽轮机的震颤完全吻合。
“看履带印!”陈诗的白蜡杆尖挑起一簇深色的泥土。雄黄粉洒落,泥土中渗出的暗红液体在月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轨迹——正是白天那台被做了手脚的拖拉机履带独有的菱形防滑纹。痕迹蜿蜒着,最终消失在试车场边缘那座巨大的冷却水塔基座下。
陈巧的药锄劈开水塔基座旁丛生的杂草,一块锈蚀的铸铁铭牌露了出来:“1958年奠基”。牌面下方,一道崭新的、用金刚石划出的箭头直指基座深处。钱胜的八极拳劲透入水泥接缝,闷响声中,一块半米见方的伪装水泥板应声碎裂,露出下方幽深的竖井。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风从井底倒灌而出,与旅顺潜艇里那股混合着腐臭和机油的味道如出一辙。
陈诗的白蜡杆插入竖井,杆身携带的冷光棒坠下,照亮井壁。成排粗壮的电缆像巨蟒般盘绕而下,绝缘外皮上印着模糊的俄文型号,但固定电缆的钢箍上,却清晰地刻着昭和制式的菊纹。挂机面板在钱胜视网膜上投射出井底的三维结构图——一个由七台老式苏制发报机组成的环形阵列,正连接着一台嗡嗡作响的德制中频发生器。发生器核心的透明腔体内,一团墨绿色的粘稠物质正随着声波频率搏动,发出极其微弱的淡蓝荧光。
“是配重铅里的东西…被放大了!”陈巧的药囊抛入竖井,雄黄粉在井中爆燃成短暂的金色火球。火光映照下,阵列中央的控制台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机械设计手册》,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师父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站在一台“东方红”前,身后背景隐约可见渤海湾的礁群轮廓。照片背面,一行潦草的血字尚未干透:“铁牛耕骨,声震归墟…”
钱胜的挂机面板突然剧烈闪烁,【挂机技能树】分支疯狂延伸。意念锁定在“无线电基础(三级)”的图标上,井下发报机传输的数据流瞬间被捕获解析——那加密的频段信号,正混在工厂日常通讯的电波里,源源不断地射向云贵高原的某个坐标。而挂机面板最顶端,一个从未亮起过的灰色图标【声波共振场域(未解锁)】正在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深处,即将被这无形的声网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