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的蒸汽裹着煤渣腾起时,钱胜正用铁锹搅动丹炉里的艾灰。七十二粒武胆丹在炉底摆成北斗阵,每粒丹丸都映着少年们晨练的身影。墙上的无线电突然发出刺啦杂音,本该播放《红色娘子军》的频道里,传出断续的倭语军歌。
\"钱师傅!运河码头...咳咳...\"学徒撞开木门,鼻孔里渗出的血珠泛着黑气。他手中的搪瓷缸摔在地上,半缸绿豆汤竟沸腾如岩浆。
钱胜的布鞋碾过满地狼藉,八极拳震脚式跺得丹炉火星四溅。炉底浮出的烟气凝成沧州水系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顺着运河逼近:\"陈诗!白蜡杆点水位!\"
老城墙下的防空洞里,陈诗的白蜡杆已挑起三盏煤油灯。杆头朱砂在青砖上划出的星图突然扭曲,指向东南方的卦象渗出黑水。陈巧的药锄扎进砖缝,掘出的蜈蚣竟生着八对复眼:\"是东瀛式神的探路蛊!\"
运河上飘来的拖轮船突突冒着黑烟,甲板上的\"渔业公司\"招牌在夕阳下泛着青紫。钱胜蹬着二八杠冲上堤坝时,船头铁锚突然自行升起,锚链绞动声里混着尺八的呜咽。
\"坎离移位!\"钱胜甩出缠在腰间的麻绳,绳头铁钩精准扣住船舷。他借力腾空的瞬间,船身木板轰然炸裂,十二具披着蓑衣的式神傀儡破舱而出,关节处缠绕的注连绳泛着血光。
挂机系统在钱胜视网膜上投映出血书:
【八岐大蛇分魂载体】
【建议启用戚家军水战阵】
钱胜的布鞋踏浪如履平地,八极拳劈挂式带起运河波涛。当拳风触到式神蓑衣,那些茅草竟化作毒蛇缠臂。陈诗的白蜡杆及时点中他后心,枪尖引动的碑文灵气将蛇群震成黑雾。
\"震位三丈!\"陈巧的药囊在船桅炸开,雄黄粉混着朱砂染红半条运河。式神们突然整齐划一地撕开胸膛,露出体内蠕动的鲶鱼须——竟是东瀛阴阳术操控的河妖。
钱胜咬破指尖,精血抹过腰间虎符纹身。运河底突然升起三尊锈迹斑斑的铁炮,炮身《登州卫造》的铭文在夕阳下淌出血泪。当他的拳劲轰向炮尾,四百年前的灭倭炮火在暮色中重现。
首具式神被铁砂轰成碎末时,拖轮船舱里传出尺八裂音。剩余式神突然融合成巨蛇幻影,八颗头颅喷出毒火、黑水、腐泥。陈诗的白蜡杆插入河床,枪身符文亮如烙铁:\"乾位补金!\"
少年们的呼喝声穿透暮色。七十二道拳影自城墙方向掠来,在河面结成金色罗网。钱胜踏着浪头跃至蛇影七寸处,任督二脉奔涌的灵气凝成戚继光佩剑虚影。
\"破!\"
剑光斩落的瞬间,拖轮船底炸开冲天水柱。沉没的船舱里浮出半截石碑,碑文《抗倭纪功》四字被河蚌覆满。陈巧的药锄撬开蚌壳,珍珠层里竟嵌着枚残缺虎符。
穿中山装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堤上,怀表盖内侧的戚字徽记与虎符严丝合缝。他将虎符按向石碑缺口,运河忽然倒流,显出水底密密麻麻的沉船——那些挂着明旗的舰船残骸中,无数武者遗骨仍保持着挥拳的姿势。
\"这才是真正的沧州武库。\"老者抚摸着碑文裂缝,那里渗出金红交错的灵气,\"戚将军留下的不单是武技,还有十万英魂镇守的海疆龙脉。\"
子夜时分,武馆地窖的铁门缓缓开启。钱胜端着煤油灯照向墙角的青铜匣,匣面饕餮纹在灯光下化作游动的黑龙。当虎符嵌入机关锁孔,匣内传出机括转动的金铁之声。
七十二粒武胆丹突然浮空,在黑暗里连成北斗七星。丹丸投射的光影中,明代战船正与八岐大蛇幻影鏖战。钱胜的指尖触到光影浪花,识海顿时涌入滔天杀意——那是戚家军最后一战封存的战魂。
\"钱大哥!\"陈诗的白蜡杆突然自行颤动,枪尖指向东海方向,\"海防雷达站传来警报!\"
暴雨倾盆的夜海上,十二艘幽灵船正突破浓雾。桅杆上的膏药旗残破如招魂幡,甲板上的武士骸骨提着锈刀,眼窝里跳动着青磷鬼火。更骇人的是船队中央那艘钢铁巨舰,舰首八头蛇浮雕正吞吐着黑雾。
挂机系统的血字在墙面游走:
【八岐大蛇本体苏醒】
【建议唤醒镇海龙魂】
钱胜撕开上衣,胸膛虎符纹身与青铜匣产生共鸣。七十二少年列阵打出的拳风穿透雨幕,在浪尖凝成明代福船的虚影。当首艘幽灵船撞上灵气船体时,十万英魂的怒吼震碎了三里浪涛。
陈巧的药锄扎进沙滩,掘出的海螺壳里传出戚家军战歌。钱胜踏浪而起,每一步都在海面留下燃烧的拳印。青铜匣在他手中化作斩倭剑,剑光劈开雨幕的刹那,海底突然升起盘龙柱虚影。
\"四百年的债...\"钱胜的剑锋指向钢铁巨舰,\"该清算了!\"
八头蛇幻影腾空的瞬间,十万英魂尽附剑身。那道贯穿天海的剑光里,既有八极拳的刚猛,又含化雨诀的绵长,最终化作横跨古今的武魂长虹。
当晨曦刺破海雾时,沙滩上只剩七十二枚发烫的武胆丹。穿中山装的老者拾起丹丸,其中映出的不再是古战场,而是少年们晨练的身影。他望向海平线,那里有艘归航的渔轮正撒开金网,仿佛要将整个沸腾的时代收入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