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五年四月十七日·幽州城下
暮色四合,将巍峨的幽州城垣染成一片铁青的巨影,压在大地之上。
城头火把如星,人影幢幢,刀枪的寒光在火光中闪烁,显是早已严阵以待。
黄忠嗣率领的一万七千余振武军玄甲精骑,如同沉默的黑色潮水,在距城数里外悄然停驻,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铠甲偶尔的轻碰声在压抑的空气中低徊。
连日来的疯狂突进,如同尖刀般刺穿了辽国南京道的层层防御。
破关夺寨,势如破竹,每次战斗都控制在最短时间内,抢掠战马物资后便毫不停留,将接收的烂摊子甩给后方拼了老命追赶的河间府守军。
代价是惨重的——上万匹累毙的战马被遗弃在沿途,成了惊魂未定的辽地百姓意外的“馈赠”。
此刻,这支疲惫却依旧锐利如初的军队,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标——辽国南京,幽州的心脏。
黄忠嗣勒马立于一处矮丘上,披风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那座戒备森严的雄城,脸上非但不见凝重,反而露出一抹惯有的、带着几分冷冽戏谑的笑意。
“老规矩,”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后几位核心将领耳中,“今晚夜袭。”
张承岳、赵勇、李固、萧承弼四人肃立马前,眼神如铁。
“守军有防备是必然,”
黄忠嗣继续道,目光扫过四人,“但没用。我亲自带五千人攻西门!张承岳,你领四千攻北门!
赵勇,四千攻东门!李固,四千攻南门!四个门,同时动手,用震天雷,全给我炸开!”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先用震天雷招呼!
把你们手里剩的,还有刚补充的,全给我砸过去!炸开城门,炸塌城楼,炸乱他们的阵脚!
别他娘的傻乎乎地顶着箭雨往上冲,我振武军的命金贵,不是拿来填壕沟的!”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将:“等炸开缺口,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让他们辽狗见识见识,我振武军可不止会玩炸药!
近身肉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咱们也是一把好手!”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却又充满了绝对的自信:“都听清楚了?城内守军,不下五万!
咱们,连一万八都凑不整了。怕不怕?”
回应他的,是四声几乎同时爆发的、带着浓浓血腥气和桀骜不驯的大笑。
“哈哈哈!总教头,您这是瞧不起谁呢?”张承岳摩拳擦掌,眼中战意沸腾。
“怕他个鸟!五万辽狗?正好给老子磨刀!”赵勇啐了一口,狠狠拍着腰间战刀。
“肉搏?老子手下的崽子们早就等不及了!”李固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好!”黄忠嗣猛地一挥手,眼中同样燃烧着狂放的光芒,
“要的就是这股劲儿!我振武军,打的就是硬仗!啃的就是硬骨头!”
他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压抑的暮色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既如此,那就给老子记住了——今晚,就算是崩了门牙,豁出性命,
也得把幽州城这座乌龟壳子,给我啃下来!
让它改姓宋!”
“诺!!!”四位将领轰然应诺,声震四野,杀气冲霄。
命令既下,再无多言。
四人迅速转身,奔向各自早已划分好的部队。
压抑的营地瞬间活了过来,却又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沉默。
士兵们默默检查着甲胄的每一片甲叶,束紧每一根皮索。
战刀被抽出半截,用粗糙的手指抹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再缓缓推回刀鞘,发出细微却整齐的“嚓”声。
长槊的槊锋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光。
一捆捆震天雷被小心翼翼地分发到最精悍的突击队手中,引信被再次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战马被牵到隐蔽处,喂上最后一把精料,饮下清水。
骑兵们则抓紧这最后的时刻,靠着冰冷的岩石或蜷缩在马腹旁,闭目养神。
黄忠嗣也回到了自己的中军。
福伯如同影子般递上一个水囊和几块干硬的肉脯。
他接过来,慢慢地嚼着,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幽州城,眼神幽深如寒潭。
夜,越来越深。
旷野上,只有风掠过枯草的呜咽和一万七千颗心脏在黑暗中搏动的无声轰鸣。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刻,等待着那将撕裂幽州夜空的爆炸与喊杀。
......
城楼上,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守军一张张写满惊惶的脸。
辽国南京留守、守城主帅耶律挞不也,手扶着冰冷的垛口。
他眺望着城外那片死寂的黑暗。
“宋军…振武军…黄忠嗣…” 耶律挞不也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里。
昨天传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莱州,辽国南京道东南沿海的重镇,竟然已被一支宋军轻骑攻破!
而那支骑军的番号,赫然就是黄忠嗣麾下最锋利的尖刀——虎翼团!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宋军不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幽州城下,更有一支奇兵已经切断了幽州通往海路和东南方向的道路!
“疯子…这个黄忠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耶律挞不也几乎将牙齿咬碎。
他昨天收到莱州失守的消息时,眼前一黑,差点从城楼上栽下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宋军主力明明应该在大同府与耶律颇的元帅对峙,怎么会像鬼魅般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幽州?
还有余力分兵去打莱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层层淹没上来。援兵?
最近的耶律颇的元帅大军远在西京道腹地,鞭长莫及,就算立刻回援,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十几日!
上京?更远!…
大同府的惨剧如同梦魇,时刻萦绕在他心头。
“不能乱!绝不能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股狠厉,对着身后肃立的几位万夫长吼道:“都听好了!
幽州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我军足有五万之众!宋军不过万余人,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
只要守住,待耶律颇的元帅大军回援,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他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脸:“传令各门守将,给本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宋军惯用夜袭、诡计,今夜尤要严防死守!”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血腥气:“怯战者,斩!懈怠者,斩!敢言降者,诛三族!
告诉儿郎们,守住幽州,荣华富贵!城破,玉石俱焚!想想大同府的下场,我们别无选择!”
虽然自己占据城池,兵力还占优,但他还是觉得非常不安!
人的名树的影,他已经被黄忠嗣给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