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长安城里桂子飘香。萧则链身着月白锦缎长衫,腰间系着父亲萧忆痕亲赐的螭纹玉佩,昂首挺胸走在宫道上。七岁的他已颇有武将风范,眉眼间尽是英气。妹妹萧青荷穿着藕荷色襦裙,裙摆绣着并蒂莲,发间还别着朵新鲜采摘的桂花,蹦蹦跳跳地跟在兄长身后。
\"哥哥,等会儿见到皇祖父,我要背新学的诗给他听!\"萧青荷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萧则链抬手轻轻刮了下妹妹的鼻尖:\"莫要紧张,有我在。\"嘴上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拜见皇室长辈。
两人在宫女的引领下,首先来到了昭阳殿。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凤冠上的东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萧则链牵着妹妹,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孙儿萧则链、萧青荷,拜见皇祖母。\"
皇后看着这对龙凤胎,眼中难得露出笑意:\"起来吧。都长这么高了。则链越发英气,倒有几分你父亲年轻时的模样。青荷也生得标致,日后定是个美人儿。\"她吩咐宫女拿来早已准备好的金镶玉长命锁和翡翠项圈,\"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离开昭阳殿后,兄妹俩又来到了养心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他们进来,放下朱笔,慈爱地招了招手:\"过来让朕瞧瞧。\"萧则链上前一步,将自己临摹的《孙子兵法》片段呈上:\"皇祖父,孙儿近日研读兵书,尝试抄写了一段,还请皇祖父指点。\"
皇帝接过细看,见字迹虽略显稚嫩,却笔力遒劲,不禁点头称赞:\"不错,小小年纪便对兵法感兴趣,日后必成大器。\"他转头看向萧青荷,\"荷儿呢?可有什么要给朕看的?\"
萧青荷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白居易的《忆江南》。清脆悦耳的童声在殿内回荡,背完后,她还奶声奶气地说:\"皇祖父,江南真的像诗里写的那么美吗?\"
皇帝哈哈大笑:\"等你长大了,让你父亲带你去江南看看。\"说着,他从案头拿起一对白玉鸳鸯镇纸,\"这是给你们的。鸳鸯成双,寓意也好。\"
接下来,兄妹俩去拜见华贵妃。一进宫殿,便闻到浓郁的沉香。华贵妃坐在榻上,见到他们,立刻起身相迎,拉着萧青荷的手就不肯松开:\"瞧瞧,这小脸儿,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她又看向萧则链,\"则链也像你父亲,英姿飒爽。\"
华贵妃命人端来点心,都是孩子们爱吃的糖蒸酥酪、玫瑰茯苓糕。萧青荷咬了一口酥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好好吃!比王府的还好吃!\"逗得华贵妃直笑,又给他们装了不少让带回去。
最后,他们来到了东宫。太子萧千钰和太子妃安明玥正在花园中散步。萧则链和萧青荷行礼后,太子妃亲切地拉着他们的手,询问起在王府的生活。萧则链说起自己练习骑射的趣事,萧青荷则展示了自己新学的刺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回廊转角处走来。正是姑姑萧东珍。她身着素色长裙,虽不再像从前那般艳丽,却多了几分淡然。萧则链和萧青荷立刻跑过去:\"姑姑!\"
萧东珍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他们的头:\"都长这么高了。\"她从袖中取出两个荷包,\"这是姑姑给你们绣的,里面装了驱邪的艾草。\"
萧青荷打开荷包,见上面绣着并蒂莲和鲤鱼,栩栩如生,不禁赞叹:\"姑姑的绣工真好!比母亲教我的好多了。\"
萧东珍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以后姑姑教你。\"
离开东宫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将萧则链和萧青荷的影子拉得很长。萧则链看着手中的礼物,心中满是欢喜:\"今日真是太开心了。皇祖父、皇祖母还有各位长辈都对我们很好。\"
萧青荷点点头,抱紧怀里的点心匣子:\"我要把这些好吃的带回去和父母分享。还要告诉母亲,姑姑说要教我刺绣呢!\"
暮色渐浓,宫灯一盏盏亮起。萧则链牵着妹妹的手,走在回府的路上。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洒下的银辉照亮了他们的笑脸,也照亮了这一段温暖的亲情时光。
十一月,殿内的鎏金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皇后眉间凝结的霜雪。她捏着最新的宗室玉牒,指腹反复摩挲着太子一脉单薄的记载——自安明玥诞下公主后,东宫再无新添子嗣的消息,而睿亲王嫡子萧则链已能开三石强弓,郡主萧青荷的诗词才情更是传遍宫闱。
\"玥儿,你可知哀家为何唤你来?\"皇后将玉牒掷在案上,青玉镇纸撞出清脆声响。太子妃安明玥跪在青砖上,月白翟衣的褶皱里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东宫匆匆赶来。
安明玥望着皇后阴沉的脸色,心中一紧:\"母后明示。\"她想起昨夜女儿发烧哭闹,自己整夜未眠守在榻前,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
\"还装糊涂!\"皇后抓起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上腾起白雾,\"睿亲王府的龙凤胎聪慧过人,朝堂上已经有人议论储位之事!你嫁入东宫八载,就打算用一个女儿搪塞过去?\"
安明玥浑身发冷,三年前沈明姝小产的血污仿佛又在眼前浮现。她攥紧袖口藏着的药方——那是苏陌璃悄悄送来的调理气血的偏方,每日煎药时,绿萼都要守在灶台前寸步不离。\"臣妾近日遵医嘱服药,太医说......\"
\"太医?\"皇后冷笑打断,护甲划过安明玥苍白的脸颊,\"刘院正上月已告老还乡,新来的王太医可不会像他那样替你遮掩!\"她突然压低声音,\"哀家替你物色了几个人选,户部侍郎家的嫡女知书达理,还有崔国公府的庶妹......\"
\"母后!\"安明玥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千钰他......他说过不再纳妾。\"她想起昨夜萧千钰抱着女儿讲故事的模样,男人温柔的嗓音哼着童谣,女儿肉乎乎的小手揪着他的胡须。
\"男人的话也能信?\"皇后拍案而起,凤冠上的东珠摇晃不止,\"当年先帝也说只宠华贵妃一人,后来还不是纳了十八房妃嫔!\"她抓起案头的画像甩过去,画中女子柳眉杏眼,正是户部侍郎之女,\"明日就让她以女官身份入东宫,你亲自教导!\"
安明玥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画像上女子明艳的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殿外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是苏陌璃带着萧青荷来给皇后请安。小女孩清脆的声音透过雕花槅扇传来:\"皇祖母,我给您带了自己烤的桂花糕!\"
皇后的脸色稍霁,起身整了整衣袍。临走前,她低头看着安明玥,语气冰冷如刀:\"下个月若是还没有喜讯,就准备让出太子妃的掌印吧。\"
等皇后的脚步声远去,安明玥瘫坐在地。绿萼慌忙上前搀扶,却被她推开。泪水滴落在月白裙摆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她想起萧千钰在月下的誓言,想起女儿第一次叫\"母妃\"时的欢喜,如今都要被这沉甸甸的后位和空荡荡的东宫碾碎。
当夜,东宫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萧千钰看着安明玥红肿的双眼,将她颤抖的身子搂进怀里。\"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明日我就去求父皇,让那几个女子另择良婿。\"
安明玥却摇摇头,从袖中掏出皇后给的画像:\"千钰,我们争不过的。\"她的手指抚过画中女子的眉眼,\"你该有个儿子,东宫需要继承人......\"
窗外,北风卷起残雪,扑在窗棂上发出呜咽。萧千钰抱紧怀中的人,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他知道,在这深宫里,有些争斗无关情爱,而是关乎生存。而他,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自己的妻女,哪怕与整个皇权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