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红雪早已料到杜师姐会故意刁难他索取贿赂。
此前他特意溜到总务堂探听过消息，得知这位杜伊仗着自己父亲是香药山的一位筑基修士，每年在招募药山弟子时，总会对那些没有炼丹师资格的“收取些好处”。
一方面，这些弟子对灵植和药理知之甚少，本就不算药山的理想人选。对这样的人稍加“把关”，上面也能交代的过去。
另一方面，这些弟子心里打着去药山实践、考取炼丹师资格的计划，杜伊正是看准了他们的这种心理，借机牟取私利。
不过杜师姐也十分清楚，药山的工作并非什么肥差。若她行事过于苛刻，搞得无人愿意前往，反倒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因此，她在招募的初期往往并不会开价太高，以免吓跑人。但等到人数差不多时，便会开始挑挑拣拣，卡住一些人，优先选出那些真正有能力或者愿意“付出代价”的弟子。
但从洛红雪的角度来看，选择在最后一天去报名才是最优解。香药山距离内门较远，往返一次需耗费不少时间。若太早去报名，正值人多拥挤，排队就可能耽误许多功夫。这增加了暴露行踪的风险，容易被殷玲珑察觉。
若是两次前往香药山，暴露行踪的风险显然远高于只去一次
当然他也不可能在报完名后就蹲在香药山弟子那边耗上十几天。这样一来，反而给了殷玲珑足够的时间找到他，他就去不成了。
为了做到心中有数，洛红雪甚至特意找了几位老弟子打听杜师姐索要的“规矩”究竟是多少灵石。答案五花八门：少的说十灵石就够了，多的甚至传言要一块中品灵石。
若只是十灵石，倒也不算太离谱。然而此时的洛红雪囊中羞涩，从坊市回来后，他身上的灵石几乎已经花光了。大笔灵石用来买了法器，剩余的则用于购置制符的工具和材料。而那些成品符箓则由殷玲珑代为出售，他不敢贸然去找她要钱。
在内门基本花不了什么灵石，若是被问到要钱去干嘛，解释起来反倒十分困难。
而且选择最后一天报名，要是真只给十块灵石被嫌少了怎么办？思来想去，洛红雪最终只能决定得罪一下杜师姐了……
洛红雪离开山腰的阁楼，乘上飞舟缓缓而下。山间草木葱茏，偶尔有些药香顺着山风飘来。他坐在舟头，目光扫过山势起伏的景致，神色不动，但心中却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
飞过一片小树林，薄雾笼罩间，他终于远远看到了香药山弟子的住所：七香院。
院落坐落在山脚的一片开阔地上，七座院区错落分布，依次命名为“一香院、二香院、三香院……”
其中，前三个区域为男院，四、五、六区为女院，而第七区则是执法弟子专属的住处。
洛红雪收起飞舟，跳落到地面，顺着蜿蜒的山道步行而去。
“孙师叔说的五区二十一院应该是指五香院的第二十一个小院吧。”来到山脚的青石广场上，洛红雪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喃喃道。
广场上行人不少，有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也有像他一样身着常服的。
人群中，男女老少皆有，年龄大的，看上去已过花甲；而年龄小的，却似乎还只有十五六岁。
这些弟子应该全是香药山的人，平日里负责的事情也应该和丹药与灵植有关。
不过从小课的褚先生口中得知，每个地方都有一定数量的记名弟子，这些记名弟子并没有资格穿上外门弟子的服饰，也不允许接取宗门任务。他们只能依靠宗门安排的固定工作换取收入，身份低微。可以理解为给外门弟子打杂的，也就是下人。
沿着小路走了不到一刻钟，洛红雪来到一座篱笆围起的小院前。小院的木门不高，门牌上写着“二十一”。
“应该就是这里了。”其实根本不用他推门进去，他在门外就看到这座古色古香又极为简单的小院里有个女修正在躬着身子干活，屁股正对着洛红雪。
洛红雪看了她一会，感觉她好像在洗炼丹炉......动作娴熟利落，但因弯着腰，整个背影显得有些笨拙。
站在门外，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隐约觉得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请问……您是秦如秦师姐吗？”
女修闻声一愣，停下手中动作，直起身来转过头来。
“啊，是我。”秦如笑着回应，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洛红雪，随后眉梢一扬，轻声调侃道，“这位漂亮的妹妹是谁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位秦师姐修为有炼气期七层，模样看过去有二十七八了，身着一袭外门弟子的长衣，衣襟有些旧了，但洗得干干净净，为了方便干活，她将袍裾提起，在胸前随意打了个结。
下身穿着一条方便行动的宽大裤子，脚下是一双朴素的草鞋，看上去格外接地气。手脚有点粗大加上日晒风吹后的皮肤，显得有些村姑气质。
“哦，我是明天和你一起去药山的洛红雪。”洛红雪说着，将孙师叔交给他的身份令牌从袖中取了出来，双手递上。
秦如却并不在意他手中的令牌，反倒是目光在洛红雪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语气惊讶地问道：“嗯？你皮肤怎么这么细腻啊？”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洛红雪有些猝不及防，他愣了愣，脸上浮现一丝不自在的神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秦如见状，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摆摆手道：“算了，别管这个了。你今晚就先住在我这小院吧，等明早咱们一起出发去药山。吃饭了吗？”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也确实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
“还没，上午报名完就过来了。”说到这儿，洛红雪才意识到肚子里确实空荡荡的，恍然大悟道。
秦如将清洗干净的炼丹炉摆好，笑呵呵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本来想刷完炉子再去的。”说完，她直接拉起洛红雪的手，带着他往五院的膳房走去。
洛红雪被她突然一拉，有些措手不及，连忙问道：“我不是香药山的人，可以在膳房吃饭吗？”
“有孙师叔的令牌就没问题了，”秦如转头冲他一笑，“去药山的弟子，宗门是管饭的。”
膳房离这儿并不算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膳房布置简朴，菜香隐隐飘出，但洛红雪的目光落在旁边弟子餐盘上时却不由一怔，这里的饭菜看起来着实普通，几乎清一色的五谷杂粮，肉食是一点都见不到啊。
不过这香药山的粮食是专门种植出来的，里面含有细微的灵气。除了内门，寻常弟子估计也就这里能吃到灵米了。
洛红雪吃饭的时候，因为时间已晚，膳房里的弟子并不算多。这是女院的膳房，所以在场的都是女弟子，年龄分布也极广，有些甚至看上去已经四五十岁了。
宗门并不限制外门弟子离开，但离开后若没有家可以回，多数只能流落到散修聚集地讨生活。
那里修行资源匮乏，突破境界更看不到希望。在宗门里，至少有饭吃，万一侥幸突破了，延长寿元，也能多几分机缘。
吃饭期间，洛红雪很快就和秦如熟络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倒也欢快融洽。
只是这秦师姐吃饭时毫无半点女人的优雅，聊高兴了竟直接一脚踩上椅子，放声大笑起来。周围的女弟子却似乎完全习以为常，没人露出异样神色，大家各吃各的，完全不在意她的粗鲁劲。
这七香院虽说是男女分居，但对于一些已婚的外门弟子，宗门还是会划出一小块区域，供他们夫妻同住。若有子嗣，宗门也会安排教育，久而久之，各峰便诞生出一些小家族。
这些小家族的发展并不弱，某些府邸的规模甚至不输信阳侯府。
至于洛红雪看到的那些四五十岁的女弟子，有些本就看淡了凡俗婚嫁，有些则是因岁月推移而渐渐错过了机会。
她们的真实年龄或许比外表看上去还要大上许多，但宗门的生活保障让她们最终选择留在这里安稳度日。
洛红雪在膳房吃饭，因其秀美的外貌引起了不少女弟子的侧目与好奇，但没人主动上前搭讪。
“还好这是女院的膳房，要是在男院，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洛红雪低头吃饭，心里暗自庆幸，却也没有主动与这些外门女弟子交流的打算。饭后，他便跟着秦如回到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