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新挖的月牙池中,天上月与水中月相映成趣。初一突然指着云层惊呼:“母皇快看!月亮里好像有个人影!”
楚容朝揽住女儿,轻声道:“那是嫦娥,她在看人间的团圆。”
与酥突然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
言见自觉地蹲下身子:“小妹,我背你回去。”
子时的梆子声敲过三响,宫人们开始撤下残席。
楚容朝目送大臣家眷们披着月光离开,绣着月华纹的裙摆扫过九曲回廊的青石板,惊起一池游鱼。
与酥趴在言见背上早已睡熟,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胡桃月饼,碎屑簌簌落在言见玄色劲装肩头。
“陛下,该安置了。”贴身姑姑捧着鎏金托盘走近,托盘上青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今夜……翻哪位侍君的牌子?”
楚容朝望着天上圆月,忽然想起每逢中秋爹爹总爱带着她在御书房对弈。
那时的月光穿过窗棂,在棋盘上投下斑驳树影,父亲落子的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她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先帝所赠的玉佩:“不必翻牌子了,传令下去,让各位侍君都到凤容殿来。”
姑姑愣了一瞬,很快敛去惊讶行礼退下。
楚容朝抱起初一,小姑娘的发间还沾着秋菊的香气,软糯的声音带着困意:“母皇,月亮是不是要回家睡觉了?”
“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楚容朝在女儿额间印下一吻,任由夜风掀起衣袂上细密的银线刺绣。
月光为她们镀上一层柔光,沿着回廊往凤容殿走去时,远处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惊起栖息在老槐树上的夜枭。
凤容殿内早已燃起暖香,鎏金兽炉中沉香袅袅。
宿羡之来得最快,他身着月白色寝衣,发冠未戴,墨发随意束起,发尾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匆忙从浴池中起身。
见到楚容朝怀中熟睡的初一,他连忙接过,动作轻柔地将孩子安置在软榻上,顺手掖好锦被。
诡越提着一盏莲花灯踏入殿门,白衣上还沾着花房特有的湿润气息。
他手中抱着个檀木匣子,打开来是几株培育好的秋菊幼苗:“朝朝,这是新育的‘月魄’,明日移栽到你窗前可好?”
话音未落,凌苍川带着一阵冷风闯进来,玄色劲装浸透夜露。
他刚从校场赶来,腰间佩剑还未解下,见到殿内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挑眉笑道:“陛下这是要开什么秘密会议?”
凌苍川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衣袂卷风的声响。
赫连暝斜倚在鎏金雕花门框上,玄色劲装绣着暗纹银龙,腰间酒壶还在往下淌着酒水:“陛下深夜召见,莫不是要与臣一醉方休?”
他抬手抛来一坛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坛口朱漆未干,酒香混着果香瞬间弥漫殿内。
在看到屋内的几人后,微微挑眉。
穆骁南踏着月光而来,广袖流云的月白长袍上沾着墨渍,手中还攥着半幅未完成的画轴。
他将画轴展开,竟是白天宫宴上楚容朝举杯的模样,虽未上色,却将她眉眼间的温柔勾勒得栩栩如生:“方才作画入迷,来迟了些。”
沈听颂抱着七弦琴款步而入,月白中衣外随意披着件鸦青纱衣,发间还别着片未取下的桂花。
他将琴轻轻放在案上,指尖拂过琴弦,清越的余韵在殿中回荡:“路上听见更夫说,今夜的月亮比往年都圆。”
最后到的云鹤裹着件雪白狐裘,发间冰晶流苏随着步伐轻晃。
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用冰雪雕成的月宫模型,嫦娥与玉兔的眉眼栩栩如生,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在冰窖里赶制的,就当给陛下添个乐子。”
众人各自找位置坐下,殿内一时热闹非凡。
凌苍川大咧咧地拆开酒坛泥封,酒香四溢;赫连暝随手抓过果盘里的葡萄,仰头抛进嘴里;沈听颂轻抚琴弦,奏出一段轻快的小调;穆骁南则对着画轴喃喃自语,时不时添上几笔;云鹤小心翼翼地捧着冰雕,生怕碰碎了分毫。
宿羡之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吩咐宫女上茶,却见楚容朝抬手制止:“不必了。今夜,我们就像寻常人家一样,随意些。”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殿外的回廊上,“涧寂,也下来吧。躲在暗处听了这么久,不累么?”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屋檐跃下。涧寂身着黑色劲装,脸上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楚容朝轻叹一声,“今夜没有陛下,没有侍卫,只有……”她顿了顿,目光温柔,“一家人。”
涧寂微微一怔,缓缓起身,却不知该往何处站,显得有些局促。
楚容朝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这儿。”
见涧寂仍有些犹豫,她笑着补充道:“难不成要我亲自去请?”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赫连暝晃着酒壶笑道:“涧寂,别扫了陛下的兴!”
穆骁南也放下画笔,朝他招手:“过来坐,让我瞧瞧你的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面容。”
涧寂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楚容朝身旁坐下,身体却依旧绷得笔直。
凌苍川给每个人都斟满酒,举起酒碗:“说起来,我们聚在一起的日子还真不多。平日里不是守边关,就是忙政务……”
他仰头饮尽,“今日,就为这难得的团圆,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
酒水入喉,有的辛辣,有的甘醇,却都带着浓浓的暖意。
沈听颂轻抚琴弦,唱起一首江南小调。
他嗓音温润如玉,歌声中仿佛带着江南的烟雨、流水与人家。
赫连暝跟着节奏打着拍子,时不时插几句跑调的和声,惹得众人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