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内,悬挂在洞顶的头灯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夏淮安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封战报,眉头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你大哥还算是有些本事!” 夏淮安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王清芷。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无论我的人怎么引诱他,他就是不进山。不给我们打游击战的机会。”
王清芷正好奇的盯着头灯发呆,听到夏淮安的话,坐直了身体。
“半个时辰前,青龙军去了剑平县,又收拢了三千溃兵。咱们辛辛苦苦击溃的十万大军,青龙军这些时日,已经收拢了三万有余!”
“半个时辰?”王清芷猛然站起身来,她白皙的脸颊因激动泛起红晕,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剑平县到这里,隔了七八座大山,绕山路要走好几十里,怎么也要两天,半个时辰前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说的游击战,军情传递极为关键!只有充分了解掌握敌军的最新动态,才能及时调整指挥策略,该逃的时候逃,该扰的时候扰,该打的时候打!这些,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如何在这些大山之中通风报信、传递军情?莫非你真的掌握了某些神仙手段?”
王清芷说着,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头灯。
这种不用烧油,只需晒晒太阳,就能照明很长一段时间的物件,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除了“神仙手段“,她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你到底是不是神仙……”她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夏淮安面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夏淮安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气,看到她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
“你问到了关键之处。”夏淮安的声音变得轻快,像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我不是神仙,只是制作了一些巧妙的物件。”
他慢条斯理地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在王清芷眼前晃了晃,竹筒两端镶嵌的琉璃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这叫做单筒式望远镜,由两个竹筒加两个镜片组成,两个竹筒套在一起,可以伸缩调整焦距,看清楚远处的景象。”
“有了这个东西,可以看清楚千米外的大致景象。”夏淮安指着沙盘说道,咱们在这座山上,可以用望远镜,看清楚周围几座山的山顶情况。”
“每一座山顶,都设有通讯站。通讯站的人,挥舞红黄绿三种不同颜色的旗帜,用一套加密的旗语,交流信息。通讯站的士兵,只需要用望远镜看清楚对面山头上的友军打出怎样的旗语,就能获取相应的情报,然后继续传递下去。”
“从建平县到此处,只需经历多次传递,就能将刚刚发生的军情信息,传递到此处。”
王清芷长叹一声,肩膀微微垮下。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又是天雷,又是望远镜,又是压缩饼干,华夏军不仅战术诡奇,武器装备更是领先一大截,闯军如何能敌!”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不过,我大哥为人稳重,用兵也是如此,只求稳健,从不贪功。他若是不肯进山,你又该如何针对?你又有什么计谋?”
夏淮安笑道:“我的计谋已经用出来了,而且,你大哥已经上当了。最多五日,咱们便能将五万青龙军拿下,运气好的话,还能生擒你大哥。”
王清芷眼睛一亮:“你说的团结战线,还作数么?我大哥,并非暴虐之人,当初父王提出屠城,他极力反对!闯军那些残暴之举,与我大哥的青龙军无关!”
“若是真能生擒大哥,希望你给他一个接受考察和改造的机会!”
夏淮安点点头:“若是如此,青龙军龙帅的确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
剑平县城。青龙军龙帅主帐。
王清龙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闷雷,又听到斥候的通报,脸色发黑。
“通往剑门关的路,是什么时候被炸毁的?”
“应该就在昨夜。”
王清龙眉头紧锁。他招揽三万多名溃兵后,加上青龙军原有的五万精兵,总计八万余人,人手十分充足。如果加急修整新路,大约三五日便能修好。只不过,毁路之处,在群山环绕之间,若是在那里修路集结,很容易遭到华夏军埋伏。
在山里和华夏军开战,他们的重甲和人数优势难以发挥,必将陷入对方游击战的陷阱中。
二十万闯军,派出十万追杀夏淮安和华夏军,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了,毫无寸功,反而只召回了三万溃兵,这游击战让闯军吃尽了苦头,他不想重蹈覆辙。
“派工事营去勘探路况,再派一千人日夜修路。只需挖开乱石,能容一匹马通过即可。”
他心意已决,不敢再多做停留。哪怕舍弃马车等辎重,也要尽快带着这八万人马,返回剑门关,与守关的五万大军汇合。
“报!”一名灰头土脸的士官快马加鞭冲到帐外,大声喊道:“龙帅,粮草营被偷袭了!”
“怎么可能!”王清龙喊道:“粮草营已经重重戒备,如何被偷袭?”
“偷袭者来自内部!”士官叹道:“咱们抓来的押运粮草的农夫,竟然有好几个,是华夏军的人。”
王清龙怒道:“废物!是军人还是农夫,你这都看不出来吗?军人手上的茧集中在虎口,农夫的茧子在手心!”
士官委屈的说道:“属下已经仔细查验了,那些农夫手中老茧,掌握的田间技术,摆明了就是农夫……”
“可恶!”王清龙转念一想:“坏了!华夏军以前叫做乡勇军,本来就是一些泥腿子组成的,他们扮作农夫,那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王清龙继续质问:“区区几个内应,就能烧了粮草?就算他们放火,又能烧多少?”
士官小声嘀咕:“谁料到,他们竟然还藏有天雷和烧火瓶!”
“那烧火瓶一甩出去,大火立刻蔓延一大片,根本无法救!”
“他们又有天雷断后,兄弟们也不敢靠近救火……”
“废物,一群废物!”王清龙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得吐血,急忙挥手,让士官退下。
王清龙站在县衙台阶上,脸色阴沉如铁。他刚刚巡视完粮仓,那里已化为灰烬,仅存的粮食不足三日之用。
“报!”一名亲兵跌跌撞撞跑来,“工事营查探过西门山路被毁的情况,估算至少要五日才能疏通!哪怕只是挖出一条刚刚能通一匹马的小路,也要一两日。”
王清龙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夏淮安,好狠的手段!”
副将低声道:“龙帅,军中已经开始流传降书,不少士兵……都在私下议论。”
王清龙冷笑:“传令下去,私藏降书者,斩!议论投降者,斩!动摇军心者,斩!”
然而,他的三道斩令并没能阻止暗流涌动。在军营角落,几名“经验丰富”的溃兵正在传授“投降技巧”。
“记住,看到华夏军就立刻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蹲下。”一个满脸疤痕的老兵做出抱头的动作:“别做多余的事情,别抬头到处张望。”
“投降后切记不要到处乱跑。”另一个瘦小士兵补充道,“弓弩手专射移动目标。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直到战斗结束。一般很快,就一炷香一盏茶的功夫。”
“最关键的是……”老兵压低声音:“控制军官!一定要一拥而上,卸了军官的武器、扒了他的盔甲,死死的按住。”
“识趣的,就跟他说,华夏军专杀军官,脱了那层皮一起投降能保命。不识趣的,堵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腿,告诉前来接纳降兵的华夏军士官,活捉一个百夫长级别以上的军官,还有额外的奖赏。”
其余兵士们紧张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