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触到脚尖的瞬间,顾尘的膝盖先传来碎裂般的痛。
他和吴悦背靠背挤在逐渐闭合的屏障里,头顶的红光像融化的铁水往下淌,耳中受害者的哭嚎混着石屑摩擦声,几乎要刺穿耳膜。
吴悦的匕首抵在两人中间,寒铁刃上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是三天前在凶宅里,她用这把家传的匕首刺穿了附身在孕妇身上的厉鬼,刀刃因此染上了阴寒之气,此刻正与屏障里的邪祟能量对抗。
\"肋骨要断了。\"吴悦的声音带着气音,她的左手还攥着顾尘的手腕,指节发白得几乎透明。
顾尘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极快,像敲在他骨头上的小鼓。
三天前在医院,她举着证物袋时也是这样的力度,当时袋子里装着半块带血的水晶碎片,是从连环碎尸案最后一个受害者胸腔里掏出来的。\"这次我们一定能抓住它。\"她当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现在那束光还在,只是被额角的血珠晕染得有些模糊。
石墙又往里缩进半寸。
顾尘的后腰抵上了一块凸起的碎石,尖锐的棱角扎进肉里,血腥味突然涌到喉咙口。
他想起怀表里的照片,父亲穿着消防服抱着周岁的自己,照片背面的钢笔字被体温焐得有些发皱。\"父字\"两个字总是让他在午夜梦回时恍惚,那个在火场里救下十七个孩子却再没回来的男人,真的会变成现在这团扭曲的黑雾?
\"看石缝!\"吴悦突然用匕首尖戳了戳他手背。
顾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两人右侧,两块挤压的碎石间裂开一道细缝,像被刀尖挑开的线。
更诡异的是,那道缝出现的瞬间,黑雾里那张扭曲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黑雾的流动速度明显变缓——就像有人同时拎着十只水桶,突然有一只漏了水。
顾尘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前两起案件里,那个能操控废墟的\"父亲\"每次出现时,现场总会留下被烧穿的水晶碎片。
当时他以为是受害者的遗物,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是灵体维持实体的能量源——就像人需要吃饭,邪祟维持空间屏障也需要能量,而水晶,正是能吸收这类能量的载体。
\"裂缝出现的位置和黑雾波动有关。\"他咬着牙把半块水晶碎片从口袋里摸出来,碎片边缘还沾着之前插在石缝里时蹭的血,\"它在同时维持屏障和幻象,能量供给跟不上。
刚才那道缝,是它分神去补幻象时漏的。\"
吴悦的眼睛亮了。
她的匕首突然在红光里划出一道银弧,刀尖精准挑开两人头顶一块松动的碎石,露出后面巴掌大的空隙:\"这里!
黑雾刚从左边涌过来,右边的能量最弱!\"
顾尘没说话,他把最后半块水晶碎片按在吴悦指的位置。
碎片刚触到石缝,整面石墙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黑雾里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烂泥,无数条黑丝从雾里窜出来,像活物似的缠上顾尘的手腕。
他疼得闷哼一声,手指却死死抠住碎片,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滴在石缝上,竟腾起阵阵白烟——那是邪祟能量被鲜血灼烧的味道。
\"我数到三!\"吴悦的匕首突然抵住他手背,寒铁的凉意顺着伤口渗进骨头里,\"一!\"她另一只手撑在石墙上,靴跟在碎石堆里碾出火星;\"二!\"黑雾里的脸开始发出尖锐的嘶鸣,石墙的挤压速度陡然加快,顾尘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在咔咔作响;\"三!\"两人同时发力,顾尘的碎片顺着石缝往里顶,吴悦的匕首则横着划开裂缝边缘的碎石。
\"咔嚓——\"
一声脆响,石缝突然像被扯开的布帛般裂开。
顾尘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是水晶碎片吸收了足够能量后爆发的灵能。
黑雾里的脸发出尖叫,屏障的红光开始成片剥落,露出后面真实的废墟——他们正被困在坍塌的居民楼地下室,四周是倾斜的水泥板和锈迹斑斑的钢筋,而那个一直藏在黑雾里的\"父亲\",此刻正浮在三米外的半空中,身体由无数蠕动的黑虫组成,唯一能辨认的,是他左手腕上的老式手表——和顾尘怀表里照片上,父亲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寄生!\"顾尘突然反应过来。
三天前在医院,法医说最后一个受害者的心脏里有虫茧,现在看来,那些虫根本不是受害者的,而是这只邪祟的本体!
它寄生在父亲的遗物上,利用受害者的怨念制造幻象,让人误以为是父亲的鬼魂在作祟——
\"小心!\"吴悦的尖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尘抬头的瞬间,那团黑虫突然散成无数黑点,钻进了四周的废墟里。
下一秒,整座地下室的水泥板开始剧烈震动,无数根漆黑的触手从裂缝里钻出来,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倒刺,每一根都缠着半腐烂的衣物碎片——是前几起案件里受害者的衣服。
第一根触手缠上吴悦的脚踝时,她挥刀砍了下去。
寒铁匕首砍在触手上,像砍进了胶水里,黑色黏液四溅,却只撕开一道小口,转眼又愈合了。
第二根触手已经缠住她的腰,第三根卷住了她的手腕,匕首当啷落地。
顾尘扑过去想拉她,自己的右腿却被另一根触手死死箍住,倒刺扎进肌肉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别挣扎!\"吴悦咬着牙,血从她嘴角溢出来,\"触手在吸收我们的阳气!
越动吸得越快!\"顾尘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凉,连怀表里的照片都跟着泛出寒意。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古籍,有些邪祟会用\"活祭\"的方式增强力量,而触手,正是用来抽取生魂的媒介。
黑虫组成的邪祟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它的\"脸\"转向顾尘,发出父亲的声音,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杂音:\"尘儿,过来...爸爸带你回家...\"
顾尘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终于看清,那声音里混着父亲的录音——是消防局存档的救援录像里的片段。
邪祟根本不是父亲,它只是用父亲的遗物和记忆,编织了一张让顾尘放下戒心的网。
而此刻,那些触手已经缠上了两人的脖子,吴悦的脸涨得通红,手指还在徒劳地抓挠着触手,指甲缝里全是黑血。
\"怀表...\"顾尘突然哑着嗓子说。
吴悦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胸前的怀表。
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刚才被触手撞击时,表盖已经弹开,照片上年轻的消防员正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背景里的消防红旗被火光映得通红。
吴悦突然笑了,血珠从她下巴滴落,在触手上腾起青烟:\"我知道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被缠住的手,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顾尘怀表的玻璃上画了个火符——那是她奶奶教的驱邪术,需要活人血和至纯的念力。
血符刚画完,怀表里的照片突然发出金光。
那是父亲当年救火时,被市民送的\"人民英雄\"锦旗上的金线,缝在照片背面的衬布里。
金光像一把刀,瞬间刺穿了缠在顾尘脖子上的触手,黑虫发出尖叫,所有触手同时松开,缩进了废墟里。
顾尘踉跄着扶住吴悦,她的呼吸已经弱得几乎听不见。
两人身后,邪祟的身影正在快速消散,最后留下的,是一声充满不甘的嘶吼:\"我还会回来的...你们逃不掉的...\"
废墟重新陷入死寂。
顾尘摸出手机想报警,屏幕却显示没有信号。
他低头看向吴悦,她的眼皮正在打架,嘴角还沾着血,却扯出个笑:\"这次...算不算抓住它了?\"
顾尘没说话,他把怀表贴在她冰凉的手心里。
照片上父亲的笑容和吴悦此刻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她举着证物袋时说的话:\"这次我们一定能抓住它。\"
而在他们脚下,一块碎石突然动了动,一条极细的黑虫从石缝里钻出来,迅速爬进了顾尘的鞋跟——没人注意到。
远处传来警笛声。
顾尘抱起吴悦往出口走,怀里的人渐渐有了温度。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的废墟里,无数双暗红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