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楚云飞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耳边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血压还在下降...必须马上输血...\"
\"弹片距离心脏只有两公分...不能移动...\"
\"磺胺粉...感染...\"
这些零碎的词语在楚云飞混沌的意识中漂浮，他试图拼凑出其中的含义，但剧烈的疼痛很快又将他拖回黑暗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刺入眼帘。楚云飞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茅草屋顶和一根摇晃的煤油灯。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引起床边人的注意。
\"团座！您醒了！\"孙铭憔悴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睛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样子与平日的干练判若两人。
楚云飞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着了火。孙铭连忙扶起他，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水。
\"我...昏迷了多久？\"楚云飞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三天三夜。\"孙铭红着眼睛说，\"林医生说您要是再不醒过来，就...\"这个铁打的汉子突然哽咽得说不下去。
楚云飞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缠满了绷带，稍微呼吸都会牵动伤口。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场景：老鸦岭、爆炸、坠落...
\"任务...成功了吗？\"
\"成功了！\"孙铭用力点头，\"那台鬼机器被彻底炸毁，我们还抓了个日军少将。李团长带人到了老鸦岭的据点，缴获了一大堆文件。\"
\"那个俘虏...？\"
\"沈教授正在审问。那家伙伤得不轻，一直嚷嚷着什么武士道...\"孙铭突然压低声音，\"团座，有个情况很奇怪。二战区长官部昨天派来个医疗队，说是阎长官特意安排的，但林医生发现他们带的药有问题...\"
楚云飞眼神一凝：\"什么药？\"
\"盘尼西林，但林医生说里面的成分不对，像是...\"孙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林霞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楚云飞醒了，她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终于醒了！\"一向冷静的女医生声音发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不由分说地开始检查伤口。
楚云飞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面色，显然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林霞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停留了很久，似乎在确认脉搏的稳定。
\"林医生，那个医疗队...\"楚云飞轻声问。
林霞的动作顿了一下，向孙铭使了个眼色。孙铭会意，立刻走到门外警戒。
\"那不是医疗队。\"林霞凑到楚云飞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上次在陈家峪出现的日军特务！\"
楚云飞心头一震，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林霞连忙扶住他：\"别激动！赵团长已经派人监视他们了。\"
\"崇武...现在谁在指挥部队？\"
\"赵团长暂代指挥，李云龙团长也派了参谋过来帮忙。\"林霞一边换药一边说，\"对了，沈教授说等你醒了有要事相告。\"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孙铭匆匆进来：\"团长，那个医疗队非要进来给您检查！赵团长拦着不让，他们就说要上报长官部...\"
楚云飞冷笑一声：\"让他们进来。\"
\"可是...\"
\"将计就计。\"楚云飞对林霞使了个眼色，\"给我打一针强心剂。\"
林霞犹豫了一下，从药箱取出针剂：\"这能让你暂时精神点，但会加重心脏负担...\"
\"快！\"
几分钟后，五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楚云飞一眼就注意到他虎口的老茧——那是常年用枪留下的。
\"楚团长，久仰大名！\"假医生笑容可掬地上前，\"阎长官非常关心您的伤势，特意派我们来...\"
\"多谢长官挂念。\"楚云飞虚弱地点点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鄙姓陈，战区总院外科主任。\"假医生说着就要检查伤口，却被林霞拦住。
\"陈主任，病人刚换过药，伤口不能频繁暴露。\"
假医生不悦地皱眉：\"这位女同志，我们是奉阎长官之命...\"
\"无妨。\"楚云飞摆摆手，\"林医生，让陈主任看看吧。\"
林霞不情愿地退到一旁，手却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枪上。假医生解开绷带，装模作样地检查起来。趁他低头时，楚云飞向孙铭使了个眼色。
\"陈主任，\"楚云飞突然问，\"听说总院最近进了一批德国磺胺？\"
假医生愣了一下：\"啊...对，是德国货。\"
\"奇怪，\"楚云飞声音陡然转冷，\"德国早在三年前就停止出口磺胺了，你们从哪弄的？\"
假医生脸色大变，猛地从袖中滑出一把手术刀！但孙铭的动作更快，一枪打中他的手腕。其余四个\"医生\"同时掏枪，却被埋伏在外的战士一拥而上制服。
\"搜他们身上！\"楚云飞强撑着坐起来。
搜查结果令人心惊：除了带毒的药物外，还在假医生鞋跟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确认死亡后立即报告\"和一个电台频率。
\"团座，怎么处置？\"孙铭揪着假医生的头发问。
\"先关起来，好好审问。\"楚云飞眼中寒光闪烁，\"特别是他们和长官部那些人有联系。\"
闹剧刚结束，沈教授就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楚团长，出大事了！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遇刺！\"
\"什么？\"楚云飞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们袭击老鸦岭的同一天。\"沈教授递过电报，\"刺客伪装成侍从，在太原的日军司令部用刀刺伤了冈村，随后自杀。现场留下了樱花小组的徽章！\"
楚云飞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内讧！那个德军专家自爆，冈村遇刺...樱花小组内部出了问题！\"
\"不止如此。\"沈教授推了推眼镜，\"我们审讯那个日军少将得知，'北极星计划'实际上有两个派系：一派主张用声波武器快速结束战争；另一派则想开发更可怕的'气象武器'。\"
\"气象武器？\"林霞惊呼，\"控制天气？\"
\"确切地说，是利用特定频率影响大气层，制造区域性暴雨或干旱。\"沈教授解释道，\"汉斯博士证实，德国在挪威已经建立了第一个实验站。\"
楚云飞心头巨震。这已经远超这个时代应有的科技水平！他突然想起后世某些关于纳粹\"黑科技\"的传闻，难道那些传说竟有几分真实？
\"那个少将还交代了什么？\"
\"最关键的，\"沈教授压低声音，\"他说樱花小组的头目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个叫'博士'的德国科学家。此人精通物理学和生物学，据说是特斯拉的关门弟子。\"
特斯拉！楚云飞脑海中闪过那个奇怪的\"∞t\"符号。一切线索似乎都连起来了——\"北极星计划\"、\"特斯拉遗产\"、\"龙吟\"武器...这背后隐藏着一个远超想象的阴谋。
\"必须尽快向二战区汇报...\"楚云飞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脸色变得煞白。
\"团座？\"孙铭连忙扶住他。
楚云飞摇摇头，冷汗已经浸透了绷带：\"那个假医疗队...不是冲我来的！他们的目标是那个日军少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冲进来：\"报告！关押俘虏的院子被炸了！有人混进来放了炸弹！\"
\"俘虏呢？\"楚云飞厉声问。
\"当场死亡...看守的弟兄们也...\"
楚云飞一拳砸在床板上，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林霞急忙按住他：\"别激动！伤口会裂开的！\"
\"晚了...\"楚云飞咬牙道，\"线索断了。沈教授，立即将我们掌握的情报通过你的渠道上报。孙铭，加强团部警戒，特别是汉斯博士的安全。\"
众人领命而去，只留下林霞照顾楚云飞。她重新包扎了因激动而渗血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你不该强撑。\"林霞轻声责备，\"那一针的效力过去后，你会更难受。\"
楚云飞望着窗外的暮色，突然问：\"林医生，你相信人能改变命运吗？\"
林霞愣了一下：\"作为一个医生，我相信每一条生命都有无限可能。\"
\"但如果...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无力改变呢？\"
林霞认真地打量着他：\"楚团长，你昏迷时说了很多胡话...关于一些还没发生的事。\"
楚云飞心头一跳：\"我说了什么？\"
\"南京大屠杀、台儿庄战役...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名词。\"林霞直视他的眼睛，\"最奇怪的是，你反复说'历史不能被改变'。\"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楚云飞与林霞对视，看到她眼中不是怀疑，而是一种复杂的理解。
\"我...\"
\"不用解释。\"林霞轻轻按住他的嘴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重要的是你现在做的事——你在拯救生命，这就够了。\"
楚云飞长舒一口气，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在这时，赵崇武匆匆进来：\"团座！二战区急电，命令我部立即开拔，移防临汾！\"
\"什么时候？\"
\"明天一早！\"赵崇武咬牙切齿，\"电报里还说，鉴于您伤势严重，暂由副团长周世昌代理团长职务！\"
\"周世昌？他不是关在禁闭室吗？\"
\"昨天被长官部特派员带走了，说是要重新审查...\"
楚云飞冷笑连连。好一招调虎离山加偷梁换柱！先把他调离根据地，再让叛徒接管部队，最后...
\"团座，怎么办？真要执行命令？\"赵崇武急得直搓手。
\"执行，当然执行。\"楚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不是去临汾。\"
\"那去哪？\"
\"去找李云龙。\"楚云飞掀开被子，忍着剧痛站起来，\"是时候和阎长官玩一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林霞想阻拦，却被楚云飞坚定的眼神制止了。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轻声道：\"历史或许难以改变，但人的选择可以。\"
夜色渐深，358团团部却灯火通明。一个关乎这支部队命运的重大决定，正在这个血色黎明前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