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光复后的第一个清晨，楚云飞站在原日军司令部的楼顶，望着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将金色的光芒洒在残破的城墙上。街道上，百姓们已经开始清理废墟，不时传来欢笑声和孩童的嬉闹声。
\"师座，统计报告出来了。\"方立功走上楼顶，手里捧着一沓文件。他的左臂还吊着绷带，但气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
楚云飞接过文件，眉头渐渐皱起。太原一战虽然胜利，但代价惨重：358师原有三千余人，现在能战斗的只剩下一千二百多人；李云龙的独立团损失过半；谢宝庆的土匪队伍也折损了三分之一。更令人心痛的是，城中百姓在日军占领期间死伤超过两千人。
\"战俘呢？\"
\"日军俘虏三百二十七人，伪军俘虏五百余人。\"方立功翻动文件，\"按照您的命令，已经将他们分开关押。另外...\"他压低声音，\"那个日本女特务一直不肯开口。\"
楚云飞点点头。他早就料到\"林月娥\"——或者说美智子不会轻易招供。日本特高课的特务都受过严格训练，普通的审讯手段对她无效。
\"先关着，等我腾出手来亲自审。\"楚云飞转向另一个问题，\"城防布置得如何了？\"
\"已经按计划安排好了。\"方立功指着城墙方向，\"四个城门各驻一个连，炮兵阵地设在钟鼓楼，可以覆盖全城。另外，王铁柱带着特种小队在城外十里处设置了前哨站，一旦日军来犯，我们能提前得到预警。\"
楚云飞满意地点点头。太原是战略要地，日军绝不会善罢甘休，反扑是迟早的事。他们必须抓紧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巩固城防，休整部队。
\"李团长呢？\"
\"在军火库那边。\"方立功笑了笑，\"跟得了宝贝似的，死活不肯离开。\"
楚云飞也不禁莞尔。李云龙这个\"土财主\"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见了武器装备比见了亲娘还亲。
\"走，去看看。\"
两人刚下楼，一个通讯兵急匆匆跑来：\"报告！南京急电！\"
楚云飞接过电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电报内容简短而严厉：\"据悉你部擅自处决军统要员杜孝先、沈税，又私通共党李云龙部，实属大逆不道。着即解除楚云飞一切职务，押送南京受审。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
方立功看完电报，脸色煞白：\"师座，这...\"
\"意料之中。\"楚云飞冷笑一声，\"杜孝先是戴笠的心腹，我们杀了他，军统岂能善罢甘休？\"
\"那我们现在...\"
\"先不要声张。\"楚云飞将电报折好放入口袋，\"特别是别让李团长知道，否则以他的脾气，非闹出乱子不可。\"
两人来到军火库，果然看见李云龙正兴高采烈地清点战利品。军火库里堆满了缴获的日军武器：三八式步枪、歪把子机枪、掷弹筒、迫击炮，还有成箱的弹药。
\"老李，发财了啊！\"楚云飞笑着打招呼。
李云龙回头看见楚云飞，咧嘴一笑：\"老楚，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些宝贝，够装备一个团了！\"他拿起一挺崭新的九六式轻机枪，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小鬼子造的东西就是精细...\"
楚云飞看了看清单，正色道：\"老李，按规矩，战利品应该平分。\"
\"那是自然！\"李云龙出人意料地爽快，\"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不过...\"他狡黠地眨眨眼，\"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教我日语！\"李云龙兴奋地说，\"你小子装鬼子装得那么像，肯定有两下子。老子要是学会了，下次也扮鬼子混进城里玩玩！\"
楚云飞哭笑不得。这个李云龙，永远有出人意料的想法。不过这个提议倒提醒了他——确实应该培养一批懂日语的战士，对敌后作战大有裨益。
\"行，我让王铁柱挑几个机灵的战士，专门教他们日语和日军条令。\"
李云龙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南京那边有动静吗？杜孝先那事...\"
楚云飞面不改色：\"暂时没有。不过纸包不住火，军统迟早会知道。\"
\"怕个球！\"李云龙一挥手，\"大不了来投八路！老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楚云飞笑而不答。他知道李云龙是真心实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358师还有一千多号弟兄，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离开军火库，楚云飞来到临时设立的野战医院。这是一座被征用的教会学校，教室里摆满了简易病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
\"师座！\"医护人员看见楚云飞，纷纷敬礼。
楚云飞摆摆手，走到一个重伤员床前。这个小战士才十七岁，腹部中弹，刚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
\"他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子弹打穿了肠子，虽然取出来了，但感染严重。我们没有盘尼西林，只能听天由命了...\"
楚云飞眉头紧锁。盘尼西林（青霉素）在这个时代刚刚问世，中国战场上极其稀缺，连日军都很少配备。要是有这种特效药，很多伤员都能救回来...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在现代时，他曾经参观过一个盘尼西林土法生产的展览。虽然记不全所有细节，但基本原理和关键步骤还有印象。
\"医生，你听说过弗莱明的青霉素实验吗？\"
医生一脸茫然：\"青霉素？那是什么？\"
楚云飞简单解释了一下青霉素的杀菌原理和作用。医生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世上真有这种神药？\"
\"有，而且我们可以自己生产！\"楚云飞信心十足，\"需要一些简单的设备和原料：玉米浆、乳糖、培养皿...\"
\"这些都好办！\"医生激动地说，\"太原城里有洋行，能买到玻璃器皿。玉米浆和乳糖也不难找。\"
\"好，我写个详细的制作方法，你立刻着手准备。\"楚云飞叮嘱道，\"记住，一定要严格消毒，否则培养出来的不是青霉素，而是更危险的细菌。\"
离开医院，楚云飞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如果能成功生产出青霉素，不仅能救活很多伤员，还能为今后的战斗提供医疗保障。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知识第一次直接应用于医学领域，意义非凡。
回到司令部，楚云飞刚坐下准备写青霉素的生产流程，王铁柱匆匆进来：\"师座，那个日本女特务说要见您。\"
\"哦？\"楚云飞有些意外，\"她终于肯开口了？\"
\"不是...\"王铁柱神色古怪，\"她说...只跟您一个人谈。\"
审讯室设在司令部的地下室，阴暗潮湿，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明。美智子被绑在一张铁椅子上，身上的和服已经换成囚服，但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优雅姿态。
\"听说你要见我？\"楚云飞用日语问道。
美智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的左肩伤口已经包扎，但血迹依然透过绷带渗出来。
\"楚师长日语说得真好。\"美智子轻声说，声音出奇地柔和，\"比很多日本人都标准。\"
\"过奖了。\"楚云飞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想说什么？\"
美智子直视楚云飞的眼睛：\"我想跟您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用情报换我的命。\"美智子冷静地说，\"我知道很多对您有价值的信息：日军在华北的间谍网、军统与日本人的秘密接触、甚至...\"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您身边的内奸。\"
楚云飞心头一震，但表面不动声色：\"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美智子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如果您仔细检查，会在缝线里找到一份微缩胶卷，记录着华北地区所有日本间谍的名单和联络方式。\"
楚云飞示意王铁柱去检查。果然，在美智子的衣领夹层里，找到了一卷比小指指甲还小的胶卷。
\"这只是定金。\"美智子说，\"如果您答应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告诉您更多。\"
楚云飞沉思片刻：\"你先说说，我身边的内奸是谁？\"
美智子微微一笑：\"您的手下，谢宝庆。\"
\"什么？\"王铁柱忍不住惊呼，\"那个土匪头子？\"
\"他不是普通的土匪。\"美智子说，\"早在三年前就被特高课收买，专门在晋西北制造混乱。这次他表面投靠您，实际上一直在向日军传递情报。\"
楚云飞回想起谢宝庆的种种行为，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特别是他那些\"神出鬼没\"的眼线，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日本人的情报网。
\"证据呢？\"
\"您可以去查他的左臂。\"美智子说，\"所有特高课的外围成员都有一个樱花纹身，里面藏着编号。\"
楚云飞立即派人去抓捕谢宝庆。半小时后，王铁柱回来报告：\"师座，那王八蛋跑了！我们在他住处搜出了这个——\"
那是一台精巧的微型发报机，还有半本烧毁的密码本。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楚云飞转向美智子，\"他还知道多少我们的机密？\"
\"不多。\"美智子摇摇头，\"吉田大佐并不完全信任他，只让他负责一些外围情报。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您和李云龙的关系，这个消息可能已经传出去了。\"
楚云飞心中一沉。谢宝庆如果向南京告密，说他\"通共\"，后果将非常严重。阎锡山本来就对他与八路军合作不满，这下更有借口收拾他了。
\"你还知道什么？\"
\"很多。\"美智子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比如...戴笠与日本人的秘密和谈；又比如，蒋介石正在策划对共产党根据地进行大规模围剿...\"
这些情报价值连城！楚云飞强压住内心的震动，冷静地问：\"你想要什么？\"
\"自由。\"美智子直视楚云飞的眼睛，\"我不求回日本，只求在中国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楚云飞沉思良久。放走一个日本特务风险很大，但她提供的情报确实至关重要。特别是关于蒋介石准备围剿根据地的消息，如果能提前通知八路军，可以挽救无数生命。
\"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请讲。\"
\"第一，你必须交代所有你知道的情报；第二，我会派人监视你，一旦发现你继续为日本人工作，格杀勿论；第三，你要协助我们破获太原城内的日本间谍网。\"
美智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同意。\"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美智子详细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一切：日军在华北的兵力部署、特高课的行动计划、甚至日本军部高层的派系斗争。楚云飞让人一一记录，特别是那些潜伏在国共两党内部的日本间谍名单，更是重中之重。
\"最后一个问题。\"楚云飞合上笔记本，\"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的祖国？\"
美智子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父亲是东京大学的教授，因为反对军部被特高课秘密处决。我加入特高课，就是为了查清真相...\"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后来我发现，整个日本都疯了，被军国主义洗脑了。这场战争，我们注定会输。\"
楚云飞点点头，让人把美智子带下去妥善安置。他立即召集方立功和王铁柱，部署抓捕城内日本间谍的行动。
\"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楚云飞叮嘱道，\"特别是那几个混入地下党的间谍，一定要当场拿到证据再动手。\"
方立功领命而去。王铁柱却留下来，忧心忡忡地问：\"师座，南京那边怎么办？阎长官的电报...\"
\"先拖一拖。\"楚云飞揉了揉太阳穴，\"你派几个机灵的弟兄，盯住太原通往南方的所有道路，一旦发现南京来的特使，立刻报告。\"
\"是！\"王铁柱犹豫了一下，\"师座，如果...如果阎长官真要动您，弟兄们...\"
楚云飞明白他的意思。358师的官兵跟他出生入死，感情深厚。如果南京要抓他，部队很可能会哗变。
\"告诉弟兄们，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楚云飞沉声道，\"我楚云飞问心无愧，不怕去南京对质。\"
王铁柱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楚云飞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他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前有日军虎视眈眈，后有国民党内部的明枪暗箭。一步走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报告！\"通讯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八路军总部来电！\"
楚云飞接过电报，是副总指挥亲自发来的，内容让他既感动又意外：\"欣闻太原光复，谨致祝贺。贵部与李云龙团协同作战，堪称国共合作典范。据悉蒋欲对贵部不利，若需帮助，我部愿全力支援。\"
这封电报传递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八路军高层对他持友好态度；二是他们已经知道蒋介石要对他不利，情报网络相当灵通。
楚云飞沉思良久，提笔回电：\"谢副总指挥关心。云飞誓死抗日，问心无愧。若局势有变，定向贵部求教。\"
刚发完电报，方立功匆匆赶来：\"师座，抓到七个日本间谍！其中两个混进了地下党，还有一个居然在警察局当了副局长！\"
\"好！连夜审讯，务必挖出他们的上下线！\"楚云飞命令道，\"另外，加强城门警戒，我担心谢宝庆会带日军来报复。\"
夜深了，楚云飞却毫无睡意。他来到司令部楼顶，望着星光下的太原城。这座城市刚刚经历战火，百废待兴。街道上，巡逻队的火把如同流动的星河；城墙处，哨兵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师座，这么晚还不休息？\"李云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楚云飞回头，看见李云龙拎着两瓶酒走上来：\"睡不着，找你喝两杯。\"
两人并肩站在楼顶，李云龙递过一瓶酒：\"老楚，咱们认识多久了？\"
\"一年零四个月。\"楚云飞准确地说出这个数字，\"从苍云岭阻击战开始。\"
\"记得真清楚。\"李云龙灌了一口酒，\"这一年多，咱们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鬼子？\"
\"记不清了。\"楚云飞也喝了一口，火辣辣的高粱酒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只记得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李云龙突然严肃起来：\"老楚，咱们兄弟不说暗话。南京那边是不是要动你？\"
楚云飞一怔：\"你怎么知道？\"
\"哼，老子在军统也有几个'朋友'。\"李云龙冷笑，\"戴笠那王八蛋已经派了杀手，就混在阎锡山派来的特使队伍里。\"
楚云飞心头一震。他料到南京会有动作，但没想到戴笠如此狠毒，竟然要暗中除掉他！
\"老李，谢谢你的情报。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插手。\"
\"放屁！\"李云龙一瞪眼，\"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子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点头，立刻送你去太行山根据地。副总指挥说了，给你个副师长当！\"
楚云飞感动不已，但还是摇摇头：\"我不能走。我一走，358师的弟兄们怎么办？他们会被视为叛军，要么被解散，要么被送上战场当炮灰。\"
\"那你说咋办？\"李云龙急得直挠头，\"等着戴笠的人来杀你？\"
楚云飞沉思片刻，突然问道：\"老李，你相信我吗？\"
\"废话！\"
\"那好，帮我个忙。\"楚云飞压低声音，\"明天你带独立团假装离开太原，实际上埋伏在城外十里处。一旦看见三发红色信号弹，立刻带兵杀回来！\"
李云龙眼睛一亮：\"你要设局？\"
\"不错。\"楚云飞冷笑，\"既然戴笠想玩阴的，我就陪他玩个大的！\"
两人又密谋了一阵，李云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楚云飞独自站在星空下，心中已经有了全盘计划。这个计划很冒险，但若能成功，不仅能化解眼前的危机，还能为今后的抗日大业扫清一些障碍。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楚云飞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转身下楼。今天，将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