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之上,风雪如怒!李长天的手指离那簇救命的紫色小花仅有寸许!那在冰雪中倔强摇曳的鬼箭羽,如同地狱边缘唯一的微光!他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这最后的一探之中!
“咻——!!!”
弩箭撕裂风雪的尖啸,如同死神贴耳的狞笑!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后心!
李长天瞳孔骤缩!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他所有的精神都锁定在前方的药草之上,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方吴影目眦欲裂的嘶吼被狂风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噗!”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一支乌黑的短弩矢,如同幽灵般从侧下方的风雪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射向李长天后心的那支淬毒弩箭的箭杆之上!
“叮!”
火星四溅!
淬毒弩箭被撞得偏离了方向,擦着李长天的肋侧软甲掠过!带起一串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冰冷的箭簇甚至划破了玄甲边缘,在他肋下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是吴影!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夜枭营统领用他神乎其技的弩技,射出了救命的一箭!
然而,这一撞的冲击力,加上李长天本就处于极限的身体状态和光滑的冰壁,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呃啊!”李长天闷哼一声,抠住岩石边缘的手指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十几丈高的绝壁上直坠而下!
“王爷——!!!”吴影和下方所有夜枭营死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发出绝望的嘶吼!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吞噬了一切!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李长天眼中,只有那迅速远离的、在风雪中摇曳的紫色小花…还有柳红袖痛苦的面容…幽州城头浴血的兄弟…
不!不能死!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混杂着滔天不甘与愤怒的狂暴力量,如同火山般从他身体最深处爆发!他猛地扭腰!在下坠的狂风中,拼尽全身力气,伸出那只早已血肉模糊的手,狠狠抓向那簇近在咫尺的鬼箭羽!
“嗤啦——!”
伴随着布帛撕裂和皮肉摩擦冰棱的刺耳声响!李长天的身体重重砸落!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积雪被砸得四散飞溅!李长天只觉得浑身骨骼仿佛寸寸断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身下洁白的雪地!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意识在黑暗的边缘疯狂挣扎!但他那只死死攥紧的手,却如同铁钳般没有松开!剧烈的颤抖中,几株连根拔起的、叶子如箭头、开着深紫色小花的植物,被他牢牢攥在手心!根须上还带着冰冷的泥土和岩石碎屑!
鬼箭羽!到手了!
“王爷!”吴影和夜枭营死士如同疯了一般扑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李长天从雪坑里拖出!
“药…药…”李长天意识模糊,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却依旧死死攥着那几株救命的草药,含糊不清地嘶吼着,“快…快…送…回…城…”
吴影看着李长天惨烈的模样——浑身浴血,赤足几乎被冰棱割烂,深可见骨,肋下被弩箭划开的伤口正汩汩冒血,口中不断咳血,显然内腑受了重伤!他眼中瞬间充满了血丝!
“王爷!您…”
“别管我!!”李长天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带药…走!救…红袖!救…幽州!快——!!!”
他猛地将手中那几株沾着自己鲜血的鬼箭羽塞进吴影怀里!力量之大,几乎将吴影撞倒!
“夜枭营听令!”吴影瞬间明白了王爷的意志!他强压下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声音如同寒冰碎裂,“第一队!护送王爷寻隐蔽处疗伤!第二队!随我…护送灵药回城!不惜一切代价!闯过去!!!”
“得令!”死士们轰然应诺,声音带着赴死的决绝!
吴影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雪地里、气息奄奄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李长天,一咬牙,将那几株染血的鬼箭羽贴身藏好,如同藏着一座燃烧的火山!
“走!”他低吼一声,带着五名最精锐的死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幽州城的方向,逆着风雪,亡命狂奔而去!风雪中,只留下几道迅速被掩盖的血色足迹。
剩下的夜枭营死士,含泪抬起重伤的李长天,迅速消失在绝壁下的风雪与密林之中。
* * *
幽州城,西水门。
这里已成人间炼狱!
巨大的攻城槌如同发狂的巨兽,一次次狠狠撞击着伤痕累累的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城墙剧烈颤抖,碎石簌簌落下!城墙上,箭矢如蝗!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落!燃烧的火油罐拖着黑烟,狠狠砸在城下蚁附攀爬的玄甲卫士兵群中,爆开一团团橘红色的死亡火焰!凄厉的惨叫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垂死的哀嚎声,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
韩章如同血人,挥舞着卷刃的战刀,在城头疯狂搏杀!他身边倒下了无数的兄弟,也堆叠着敌军的尸体!防线摇摇欲坠!越来越多的玄甲卫士兵顺着云梯攀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顶住!给老子顶住!”韩章一刀劈翻一名爬上垛口的敌军,声嘶力竭地咆哮!他看到了城下那面黑底金龙的赵王王旗!看到了旗下那个戴着狻猊面甲、如同魔鬼般的身影!赵晟!他回来了!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放箭!射死那个戴鬼面具的!”韩章指着赵晟的方向怒吼!
然而,箭矢射到赵晟身前数十步,便被密集的盾牌和亲卫挡下!狻猊面甲下,似乎传来一声冰冷的、充满嘲弄的嗤笑。
就在这时!
“援兵!援兵来了!”城头响起一片带着哭腔的嘶吼!
只见陈墨带着黑压压的人群涌上城头!流民、民壮、轻症的隔离者…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甚至只是砖石木棍,脸上充满了恐惧,但眼中却燃烧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杀啊!保护幽州!”
“等王爷回来!”
“跟狗日的拼了!”
生力军的加入,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住了岌岌可危的防线!无数石块、滚木甚至燃烧的木柴被雨点般砸下!攀爬的敌军攻势为之一滞!
陈墨站在城头,左臂那道自划的血口仍在渗血,染红了半截衣袖。他手中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玉玺碎片,碎片冰冷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异常清醒。他指挥着混乱的人群填补缺口,目光却死死盯着城外赵晟的王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拖住!为王爷和吴影争取时间!
* * *
隔离所小屋。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柳红袖的气息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高烧让她陷入深度昏迷,手臂上那颗恶疮已经溃烂流脓,暗红色的斑疹如同死亡的烙印,爬满了她的脖颈和脸颊,甚至开始向胸口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可怕的停顿,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
几名老医官围在床边,脸色灰败,束手无策。冰敷早已失去作用。鬼箭羽…成了唯一的、却遥不可及的希望。
“柳总管…脉象…已如游丝…”一名医官绝望地低语。
“闭嘴!”小安哭喊着,用沾湿的布巾徒劳地擦拭着柳红袖滚烫的额头,“红袖姐!撑住!王爷快回来了!药快来了!”
然而,柳红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着她尚未离去。
时间,在绝望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城外的喊杀声似乎越来越近,每一次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巨响,都如同重锤砸在屋内每个人的心上。
突然!
“砰!”
小屋的门被猛地撞开!风雪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灌入!
吴影如同血葫芦般滚了进来!他浑身插着三支箭矢,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他脸上布满血污和冻伤,只有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床上的柳红袖!
“药…药来了!!”他嘶吼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贴身的、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襟内,掏出那几株被布帛层层包裹、同样沾满鲜血的鬼箭羽!紫色的花瓣在血污中,倔强地挺立着!
“快!快熬药!”陈墨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狂喜和急切,从门外传来!他紧随吴影冲入,看到药草的瞬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医官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几株浸透了鲜血与希望的药草,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冲向早已准备好的药炉!
小屋瞬间被浓烈而奇异的草药苦味充斥。鬼箭羽被投入沸腾的药汤中,深紫色的汁液迅速晕染开来,带着一种拔毒祛邪的凛冽气息。
药,终于熬好了!
漆黑的药汁盛在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苦涩。小安颤抖着,用勺子撬开柳红袖紧闭的牙关,将滚烫的药汁一点点喂入她的口中。
屋内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在柳红袖那布满死亡斑痕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噗——!”
柳红袖身体猛地一弓!一大口暗红发黑、带着粘稠血块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溅满了床榻和小安的前襟!
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脸上的暗红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紫!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点!
“红袖姐——!!!”小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陈墨目眦欲裂,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药…无效?!还是…成了催命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