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黑夜骤然一明。
孙氏见自家男人半天不出声,急忙点燃烛火,推了他一把,声音发颤:“你、你想到啥了?脸色这么难看...”
宋大田眼前乍然一晃,猛地回过神来。
然而,他的后背竟早已惊出一层冷汗。
在孙氏惊惧的注视下,他张了张嘴,正想把自己的恐惧说出来。
却在这一刹那...
“咣当!”
屋内的木门栓,应声而裂!
一道森寒冷冽的剑光,快如闪电,毫无预兆地亮在两人惊骇欲绝的眼前,脸上瞬间惨然!
剑魄生寒,冷光凛冽,稳稳悬在宋大田鼻尖三寸之处。
一个身着黑衣,面覆寒霜,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男子,如同鬼魅般立在二人榻前,周身散发着凛冽杀气!
男人声音不高,字字如冰:
“宋大田,孙氏。夫人,有请。”
极致的恐惧,在这一刻,伴着门外传来的骤寒冷风,灌布二人全身。
孙氏倒抽一口冷气,两眼一翻,直接吓瘫在床,险险晕厥。
宋大田僵在原地,身体抖如筛糠,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顾岩冷冷睨着身前夫妇,一言不发,只以剑鞘不轻不重地在两人肩背上一压。
没多久,宋大田与孙氏二人便踉跄着,在剑鞘的驱赶之下,深一脚浅一脚地闯进了冰冷夜风、朝着村子一所空置的屋院走去。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所闲置空院。
这里,本是村长安置潘武等人的住处,如今大部分护卫都随着他去往了梧州,如今只剩顾岩一人偶尔在此落脚,平日多在宋小麦家附近护卫姜素。
此刻,院子木门虚掩,内里一片寂静,唯有一间正房灯火通明。
顾岩押着夫妇二人,一路走进小院,来到正房之前。
“夫人,人,带到了。”
顾岩站在门外,声量不高,却足以内里之人听清。
片刻,房门被人打开,一股温暖的气浪瞬间扑面而来。
拂雪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颤抖不已的夫妇,看不出情绪,只缓缓侧身,示意几人进去。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虽隔绝了屋外的寒气,但宋大田夫妇却只觉身子更冷了几分,颤抖不停。
屋内,姜素端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虽未着华服,只一袭素色夹袄,但久居上位的威仪与此刻面沉如冰的神色,已足以让整个空间的气息都为之凝固。
宋小麦站在她不远处,垂眸不语。
宋大田和孙氏一被推进,抬眼便对上了姜素那双深若寒潭的眸子。
不待顾岩催促,“扑通”“扑通”两声,两人俱是腿间一软,瘫跪在地。
比之宋大田尚能强自镇静,孙氏的身子却抖的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嘴唇发白,毫无血色。
姜素没有立刻开口。
她只那样端坐着,目光如同一把世间最严苛的尺,一寸一寸,缓慢而冰冷的刮过地上夫妇。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无限拉长。
只有摇曳的烛火,时而发出“噼啪”声响,每一声,都像是鞭子抽在跪地二人几经崩溃的神经之上。
七年。
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夜。
每一个被思念凌迟啃噬的时辰,每一分寻找无果,心如油煎的痛楚,此刻都化作滚烫的岩浆,在她冰封的面容下汹涌冲撞。
就是眼前这两个人....他们曾伸出手,抱起了她那流落荒野,生死一线,让她思念了无数个春秋的孩儿...
可也是正是他们,为了那荒诞之说,在榨干了那点可怜的“用处”后,便将她视若珍宝的骨肉弃如敝履,任他饥寒,任他伤痛!
恨吗?
岂止是恨。
那噬心蚀骨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将此二人挫骨扬灰!
可,若无他们当初那一抱....她的孩儿,是否早已无声无息地冻毙在了那年的风雪里?
恩与怨,养与伤。
在这一刻,如同两股乱麻,死死缠绞在她的心头,几乎要将她的理智一并绞碎!
...
时间一点点流逝,姜素就这般端坐在位,一寸一寸的盯着二人,不发一言。
然而,这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对于跪在地上的宋大田和孙氏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凌迟。
贵人不语,眼神却冷如实冰,将他们从头冻到脚底。
比起匍匐在地却还能将将保持冷静的宋大田,心里防线几近崩溃的孙氏终是最先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威迫!
她根本不知道为何被抓来,苦思良久,只当是上次为寻桂花跑到宋小麦家冲撞了贵人,如今被秋后算账。
她猛地往前匍匐爬跪几步,不是冲向姜氏,而是扑到一侧宋小麦脚前,一把抓住她的裤腿,涕泗横流,哀声祈求:
“小麦!小麦!我的好侄女!你、你快帮伯娘求求情!我们、我们上回是急糊涂了才...我们给贵人磕头!赔罪!多少钱我们都赔!你帮伯娘说说话啊!”
宋小麦低头,看着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她缓缓地,将自己的裤腿从那双颤抖的手中抽离,眼里攀升出几分莫名的恐惧,小声而出:
“...伯娘,您知道,修远是谁的儿子么?”
“什...么?!”
孙氏张着嘴,茫然又惊恐的看着宋小麦,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而身后原本强自镇定的宋大田,却是浑身剧震!
他骇然抬头,下意识就想朝主位上的妇人望去...
“放肆!”
然目光才至中央,顾岩一声冷喝,便将他吓得脖子一缩,慌忙伏身。
阴影下,宋大田神色变幻不定,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空白一片的大脑,只余:难道...难道是...
就在夫妻二人伏身,各自惊惧中时,在二人看不到的视线,宋小麦与姜素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知道,这对夫妇心思狡黠,若直接盘问,他们很可能避重就轻,甚至编织谎言。
唯有施以绝对的压力,击垮其心防,才能让他们在慌乱中吐露当年实情,且难以自圆其说。
就在宋大田夫妇冷汗涔涔,惊疑不定到极点时,宋小麦再次开口,声音藏惧:“二伯,二伯娘,你们可知,面前这位夫人,究竟是何身份?”
宋大田喉结滚动,孙氏眼神涣散,两人唇角抖动半晌,依旧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