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直，步伐稳定得不像是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与周围那些惶惶不安、缩着脖子交头接耳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建国愣了半秒，看看依旧混乱的办公室方向，又看看林默毫不迟疑的背影，最终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楼梯间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廉价烟草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往下走的人不多，大部分人还堵在二楼，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单纯只是被恐惧钉在原地。
两人沉默着下楼。
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下，一下，像是敲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
刚走到一楼大厅，一阵更加尖锐、更加混乱的嘈杂声浪就从敞开的办公楼大门外猛地灌了进来。
不只是人声。
还有玻璃破碎的脆响。
金属被钝器敲击的闷响。
以及…一种野兽般的、夹杂着痛苦与疯狂的嘶吼。
林默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地蹙紧，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王建国也听到了，血色瞬间从他脸上褪去，变得惨白。
“外面…外面怎么了？！”
他声音发颤，下意识就想往门外冲。
林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沉稳。
“别急。”
他侧耳倾听，视线扫过大门外那片被阳光切割的光影地带。
外面的混乱，似乎升级了。
不再是之前的茫然无措，而是某种更激烈、更失控的东西。
他拉着还有些懵的老王，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只探出半个头，利用门框作为掩护，快速观察外面的情况。
仅仅几眼，林默的心脏就猛地沉了下去。
厂区门口的水泥路上，不知何时聚集了更多的人。
不只是本厂的工人，还有一些明显是从外面街道上跑进来的陌生面孔。
这些人不再是呆立或低语。
他们在奔跑，在尖叫，在互相推搡。
恐慌像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几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被推倒在地，有人为了争抢一瓶掉落的矿泉水而扭打在一起。
更远处，靠近厂区大门的地方，情况更加糟糕。
几个人正疯狂地砸着门卫室的窗户，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另一些人则试图合力推开那扇彻底断电、纹丝不动的电动伸缩门，徒劳地嘶吼着。
场面混乱不堪，宛如末日电影里秩序崩塌的序幕。
但真正让林默感到心悸的，不是这些混乱。
而是混乱人群中，几个诡异的身影。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原本正跟着人群一起推门。
突然，他停了下来，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阵剧烈到骇人的咳嗽。
那咳嗽声极其怪异，不像是寻常的呛咳或感冒，更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带着一种撕裂般的、非人的痛苦。
咳着咳着，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猛地向后仰倒在地。
周围的人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散开了一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倒地的男人在地上蜷缩、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风箱在漏气。
仅仅几秒钟。
他猛地停止了抽搐。
然后，以一种极其僵硬、甚至违反人体关节活动规律的姿势，缓缓地…爬了起来。
他抬起头。
一张扭曲的脸暴露在阳光下。
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青紫，双眼充血突出，眼球浑浊得几乎看不见瞳仁，仿佛随时要爆出眼眶。
嘴角咧开，涎水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沫，顺着下巴滴落。
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理智，只有一种纯粹的、疯狂的、嗜血的暴戾。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试图上前查看情况的工人。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那个工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扑倒在地。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混乱的空气。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撕咬声，以及骨头被强行折断的“咔嚓”声。
鲜血，如同泼墨般，瞬间染红了灰白的水泥地。
这恐怖血腥的一幕，像是一颗炸弹，在原本就已极度恐慌的人群中彻底引爆。
“怪物！！”
“杀人了！！”
“跑啊——！！！”
尖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嘶吼声混成一片。
人群彻底炸开，像受惊的鱼群，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
推搡、踩踏，瞬间发生。
有人摔倒在地，立刻被后面涌上的人踩在脚下，发出痛苦的闷哼，随即悄无声息。
更可怕的是，就在这片混乱中，又有几个人，几乎是同时，也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同样的症状。 同样的抽搐倒地。
同样的…非人变化。
一个、两个、三个……仿佛某种无形的瘟疫，在极短的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人群中扩散！
“妈呀！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王建国亲眼目睹了那恐怖的变异和血腥的扑杀，吓得魂飞魄散，牙齿咯咯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比他看过的任何恐怖片都要真实一万倍！
林默没有回答。
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他死死盯着那些正在发生变异、或者已经完成变异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活人的“怪物”，大脑飞速处理着眼前的信息。
咳嗽…
抽搐…
变异…
攻击性…
传染？
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结合之前那诡异的全球性Emp、电力通讯瘫痪…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简单的骚乱。
这是…末日！
真正的末日，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极端暴力血腥的方式，骤然降临！
“走！”
林默猛地低吼一声，不再犹豫。
他一把拽住几乎瘫软的王建国，转身就往维修车间的方向狂奔。
办公楼门口已经乱成一团，回去的路线上，也有零星的工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更远处，那几个变异的“怪物”已经扑倒了好几个人，正在疯狂撕咬，血肉模糊。
还有几个新的变异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茫然地转动着脑袋，猩红的目光开始搜寻新的猎物。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焦糊味似乎更浓了，还混杂了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气。
“小…小林…小林…慢点…我…”
王建国被拽得一个趔趄，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恐惧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想死就跟上！”
林默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