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还在后面。当“车”驶入一片居住区时,在那些半透明建筑的阴影处,我们陆续看到了静止的蓝色人影——
“那些……是居民吗?”云敏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我的衣袖。
“看起来像是某种全息记录。”老郑眯起眼睛,试图分辨那些人影的细节,“或者……”
“或者是他们最后时刻的真实状态。”我接上他的话,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个念头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些人影保持着各种日常活动的姿势,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凝固在时光中。一个身形修长的女性人影正抬手做着交谈的手势,她对面是三个呈倾听状的人影;不远处,几个孩童模样的人影围着一个发光的球体,似乎正在游戏;街角处,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影推着某种载具,载具上的物品还保持着将坠未坠的瞬间。
“他们……是被瞬间冻结在这里的。”老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看那个推车的人,连车上的物品都停在半空中……”
林海突然指向一栋建筑的窗口:“那里!”透过半透明的墙壁,可以看到一个家庭围坐在餐桌旁的剪影,主座的人影正举杯欲饮,这个动作被永远定格在了举杯的瞬间。
我们沉默地望着窗外这些栩栩如生却又死寂无声的“居民”,寒意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这座城市不是被遗弃的——它是在某个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将整个文明最平凡的一天,永远冻结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车”最终停在了城市中心的一个圆形平台上。当我们走出车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正前方,悬浮着那座我们在声呐图像中看到的巨型青铜鼎。但近距离观察下,它的损毁程度远比想象中严重。鼎身只剩下约三分之二的残骸,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处泛着诡异的蓝光,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来。
就在我们震惊之际,我背包里的两块青铜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们已经穿透背包布料,化作两道青光飞向巨鼎。“叮”的两声轻响,碎片精准地嵌入了鼎身缺失的部分。虽然这两块碎片加起来还不到巴掌大,但在接触的瞬间,鼎身立即泛起一阵波纹般的能量涟漪,那些裂痕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小段。
“这……”林海瞪大了眼睛,“原来我们在章鱼身上和海底打捞到的碎片,都是这个青铜鼎的一部分?”
我急忙打开系统地图,只见原本散落在各处的蓝色光标正在快速闪烁。
“难道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修复这个青铜鼎?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我声音发紧,“从一开始,我就在被引导着收集这些碎片。还有那九块石头——如果集齐了会怎样?这个鼎修复完成后又会发生什么?”
青铜鼎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叹息。鼎身上的纹路逐一亮起,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竟是某种精密的能量导流系统。随着纹路被激活,鼎内积蓄的蓝光越来越盛,最终在残缺的鼎口上方投射出一幅支离破碎的全息影像。
大概是鼎身残缺不全的原因,画面闪烁不定,时断时续,有一些画面看得也不太真切。
我们先是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正与一个模糊的身影对话。
华服男子头戴青铜鎏金冠冕,冠上九条虺龙盘绕;身披玄色织锦长袍,衣襟上金线绣着海浪与玄鸟的纹样;腰间玉带上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幽光。他举手投足间自带威严,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的蛇形玉扳指。
“这人看起来很有气势的样子,是谁啊?”陈立新问。
“看这虺龙冠,还有衣服上的纹样以及蛇形玉扳指……这应该是闽越王。”我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闽越王?那另一个人是谁?”林海眯起眼睛。
“画面损坏了,看不出他的样子。”老郑紧盯着影像,“但从闽越王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地位不低。会不会是秦国的使臣?”
我缓缓摇头,目光紧锁着全息影像中那个模糊的人影:“不像使臣。你们注意看闽越王的神态——”
画面中,闽越王微微欠身的姿态里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那是面对上位者时才有的礼节,“而且他们所在的位置……你们不觉得很熟悉吗?”
影像中的场景随着我的话语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处临海的古老高台,高台地面铺着历经沧桑却依然平整的青灰色石板,上面用纯金丝线勾勒出繁复的星图纹路。站在这个位置极目远眺,可以俯瞰远处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正午时分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将起伏的波涛化作千万片跃动的金鳞,耀眼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画面这个地方?是壳丘头祭坛?”林海突然瞪大眼睛。
我点点头。没错,这高台的位置、角度,都与壳丘头遗址一模一样……只是影像中的建筑远比现在残破的遗址完整华丽,处处彰显着古老文明鼎盛时期的辉煌气度。
“没错!”我指向影像中地面,“你们看那地上的五环。”
在闽越王与神秘人站立的位置周围,石板上的金线纹路组成了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图案——五彩圆环,每个光环都焕发着崭新的光泽,五种颜色——璀璨的金、生机的绿、深邃的蓝、炽热的红、庄严的黄——如同活物般在环中流转不息,比我们在遗址中见到的那些残破褪色的五环要明亮鲜活百倍,仿佛昨日才刚刚铸造完成。
我的目光顺着五环图腾的纹路游走,突然,五色圆环同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在石板上投射出一个立体的光影漩涡。
就在这光芒最盛之时,画面的中心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青铜祭台的虚影,正从五色光芒中缓缓升起。祭台表面的纹路在光晕中若隐若现,又仿佛在流动一般。我的心脏猛地一紧,呼吸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