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虚拟极乐 真实苦难
第8节：虚拟苦难刚抛却 又遇新难阻行程
诗曰：
墨雨初收见碧穹，
袈裟渡尽孽波汹。
岂知苦海平复处，
犹有寒冰锁蛟龙！
却说长安城百姓拆解颈后铜管，断管处血涌如泉。血浸朱雀大街青石板，石缝间忽生异草，草叶如刃割破靴履。一老丈俯身细观，骇见草根缠白骨，骨上錾“贞观七年征役”字样！草叶沾血即暴长三丈，叶脉浮现金粉小字“忠孝草”，叶缘锯齿森然如刀，竟将拆下的铜管齿轮绞作铁屑。
“这草吃铁！”铁匠王三惊呼未落，满城断壁残垣间草浪翻涌。草叶缠住孩童脚踝，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悟空掣棒欲扫，唐僧忽合掌喝止：“且看草心！”但见锯齿草芯托着露珠，珠内映出诡异图景——慈恩寺地宫墨池复涌，池底沉浮半卷《工部营造册》，册页朱批“植此草御民变”！
沙僧宝杖点地引泉，泉水触草反激毒雾。雾中现出前朝旧影：隋炀帝龙舟锦帆过处，两岸遍植锯齿草防民近窥。一老农割草充饥，草汁入腹竟化铁蒺藜，穿肠破肚而死！尸身坠河时，怀中掉出《无字真经》伪卷，经页遇水显血偈：
御草本是断肠刀，
忠孝皮囊裹孽苗。
欲解长安新劫厄，
需向渭水觅古桥。
八戒钉耙怒翻草浪：“装神弄鬼！”九齿勾出草根，根须缠着具青铜虎符。符身刻小字“大业十三年骁果军”，符眼忽射绿光，光中浮出骁果军校尉残魂：“昏君令我植草防民...未料草根噬尽地气，渭河改道桥倾覆...”言未尽，草叶缠魂如茧，茧内传出骨骼碎裂声！
师徒急赴渭水。至河岸骇然：百里河道干涸龟裂，河床倒插万千断戟。戟尖挑着骷髅，颅顶皆生锯齿草。河心残碑半露，碑文“咸阳古渡”四字被草根裹成“苦海无渡”。
“桥在何处？”唐僧展贝叶经，“诸法空相”金字凌空。光耀处，河床“轰隆”塌陷，露出十丈深壑。壑底寒光刺目——赫见千根铸铁桥桩倒竖如剑林，桩尖串着前朝工匠尸骸！尸身遇光渐化飞灰，灰烬凝成八句谒：
龙舟锦帆过，
万骨铸津梁。
草噬地脉断，
桥化剑戟场。
欲渡真实岸，
需将袈裟量。
心经缝作缆，
血泪化舟航！
忽闻河床震响，剑林桩尖钻出青铜俑。俑身覆青苔，关节处草根盘绕，手持锯齿草叶为剑。为首将俑胸刻“骁果郎将”，眼眶嵌的竟是太宗御赐“极乐金珠”！
“妖孽安敢窃御宝！”悟空金箍棒搅动风云。棒风扫落金珠，珠内忽射数据锁链缠住铁棒。将俑草剑劈地，剑锋过处裂开深沟，沟中涌出腥臭黑水——原是前朝龙舟沉淤，腐木间浮起隋炀帝半腐龙袍！
袍袖翻卷如浪，袖内伸出白骨爪，爪尖捏着墨玉钵残片。钵片映出骇景：渭水对岸慈恩寺，方丈正率僧众拆殿梁，梁上《心经》雕刻被草根噬咬殆尽！
“护经！”沙僧降妖杖掷向钵影。杖尖触及虚像，真实寺梁轰然断裂！贝叶经自唐僧怀中飞出，“度一切苦厄”五字金文烙向龙袍。袍袖遇火即燃，烈焰中爆出隋炀帝厉笑：“朕造劫桥渡尔等！”
黑水漫溢河床，剑林渐没浊流。八戒踏浪欲行，忽觉脚底刺痛——水中草种遇血疯长，瞬间缠成铁索！悟空拔毫毛变百只火鸦，鸦喙啄向草索。草叶断处喷溅绿汁，汁液沾羽即化青铜甲，火鸦哀鸣坠水，沉为桥桩新魂！
唐僧解下锦襕袈裟铺地：“以身为筏，渡此劫波。”袈裟遇水暴涨十丈，经线“色不异空”四字浮空为帆。师徒方登筏，河心忽旋涡滔天。涡底伸出青铜巨掌，掌纹竟是前朝运河图，掌心肌肤皲裂处，钻出六耳猕猴头颅！
“泼魔阴魂不散！”悟空棒捣猴颅。猕猴不避反迎，天灵盖“咔嚓”弹开——颅腔无脑，唯悬半盏心灯，灯焰映出太宗扭曲面容：“朕...悔植此草...”
灯焰骤熄时，巨掌握向袈裟。沙僧宝杖抵住掌纹，杖身《金刚经》刻文与运河图相触，图文忽游移重组，化作新河道流向！浊流顺新道奔涌，巨掌指节“咔咔”断裂，断骨处涌出清泉。
泉水洗过剑林，断戟渐化莲藕。藕节间浮起前朝工匠残魂，魂影托举渭水古桥虚像。唐僧咬指滴血，血珠渗入虚桥，桥身渐凝实体。忽闻对岸惊呼：慈恩寺藏经阁地裂，经柜倾覆压向沙弥！
袈裟如虹贯空，瞬息架于河壑。八戒钉耙勾住经柜，柜板“刺啦”裂开，内飘出隋文帝手书《渭桥督造诏》。诏绢遇风显影：
左幅画匠人剜心祭桥桩；
右幅现炀帝植草噬地脉；
最下方朱砂小字游移成谶——
桥通彼岸日，
即是再造劫！
“原来劫桥乃轮回之咒！”唐僧合掌悲诵。袈裟忽从桥身褪色，经线崩散如雨。桥体剧震龟裂，匠魂哀嚎坠渊。六耳猕猴残颅自水中跃出，衔住半截袈裟狂笑：“袈裟渡劫？劫即是尔等袈裟！”
悟空三根救命毫毛化针，穿“般若波罗蜜”六字金线。金线缝补袈裟裂口，针脚过处，袈裟纹路竟化慈恩寺全景图。图中方丈率众僧扛梁，梁上《心经》雕刻遇光重生！
“心经为缆，渡！”沙僧宝杖点向袈裟。寺图骤放毫光，渭水浊浪平息，古桥终成通途。师徒踏桥过岸，回望长安：
朱雀大街草浪尽萎，老翁熔齿轮铸耕犁；
慈恩寺经柜重立，沙弥捧贝叶诵晨课；
唯见渭水桥身隐现血丝，如伤痕烙印河山。
方丈捧寺志跪呈：“前朝罪恶，今终偿报。”志书翻至末页，骇见墨渍漫漶处浮出新偈：
劫桥虽渡孽未消，
袈裟缝处隐毒苗。
东行三百里，
寒潭锁妖蛟！
天际忽坠冰雹，雹粒皆呈锯齿草形。一雹砸中贝叶经，经页“度一切苦厄”的“厄”字竟被冰晶覆盖！
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凡三千二百言，以锯齿草噬铁、袈裟化桥破叙事定式。隋炀帝植草噬地脉的设定，勾连历史孽债与现世灾劫。结幕冰雹覆经字，暗喻消孽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