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把三明治几口扒拉完,面包片夹冷肉的滋味实在不对他胃口。
抹了把嘴起身,他琢磨着下楼遛遛弯,顺便瞧瞧这唐人街的晚上是什么样子。
何雨柱慢慢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
路易丝正弓着身子叠床单,围裙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头:“先生,您醒了?”
“嗯。”何雨柱目光扫过路易丝面前堆得像座小山的被罩,“陈太太,您这是没睡,还是……”
路易丝手指熟练地将被罩折出笔直的棱线:“我也是刚刚起床,这些都是一会儿要送去酒店的。是我的声音吵到您了吗?”
何雨柱摆摆手:“没有,我是自己醒的,就想着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先生,是我做的不合您的口味吗?”
“没有,我只是单纯吃不习惯。陈太太,您先忙,我出去看看。”
何雨柱刚想往外走,就被路易丝叫住:“先生,现在外面的店铺还没开门呢!”
“没事,我就出去看看。”说完,何雨柱已经走了出去。
路易丝看着何雨柱的背影,望了望里间还在熟睡的琳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何雨柱走在清晨的唐人街上,四周格外冷清。几家早点铺虽向外冒着蒸腾的热气,却还紧闭着大门,只漏出几缕白汽在湿热的空气里飘散。
终于,看见巷尾那家早点铺的铁栅栏门“哗啦”拉开。老板见何雨柱走过来,忍不住吆喝:“阿弟,来碗沙茶面!新熬的花生酱香得嘞!”
何雨柱摇摇头,他对这些还真不怎么感兴趣。正当他快要走出唐人街时,就听见身后老板的喊声:“老弟!”
转头时,只见那老板追过来:“听我一句劝,别往西边码头瞎跑。这年头咱华人在这儿……”他忽然压低声音,往街角瞥了眼,“能守着唐人街混口饭就不错了。”
何雨柱刚开始还被老板吓了一跳,听完那带着闽南腔的警告,他心里一暖,赶忙抬手拱了拱:“谢啦,老哥!我确实头回上这儿来,寻思瞎逛逛。”
老板咧嘴一笑:“看你这么早出来,就知道是生面孔。”
何雨柱从裤兜摸出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老板却摆摆手,从围裙兜里掏出个自制的竹制烟盒:“咱抽不惯洋烟,来根旱烟?”
两人蹲在早点铺门口,老板吧嗒着烟锅指点方向:“西边渔人码头那帮墨西哥佬惹不起,上个月刚捅了个华人货郎;前街洗衣店后头的巷子别进,黑鬼帮派总在那儿交易白粉;要找活计去港口集装箱区,潮州帮的陈老大收码头工,但得交三成‘保护费’……”
何雨柱在心里默默记着:“码头区交保护费”“墨西哥帮派”“白粉交易巷”。
老板看着何雨柱认真的模样:“老弟,你想干啥?这地界能活着就不错了,别瞎折腾。”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老板猛地站起身,踢了踢脚边的煤球炉:“赶紧走,移民局的车!”
何雨柱起身,冲老板抱了抱拳。
何雨柱再次往回走时,唐人街已有店铺陆续开门。
他在一家挂着“老四九城”招牌的铺子前停下,木质门楣上的漆皮剥落大半,露出底下“京味饽饽铺”的旧招牌。铁栅栏门刚拉开一半,里头飘出一股混着芝麻酱的甜香。
“哟,这位爷瞅着面生?”老板从门里探出头,操着带京腔的普通话,手里还攥着块揉好的面团,“咱这儿有刚烤的芝麻火烧,要不要来俩?”
何雨柱盯着玻璃柜里的驴打滚、豌豆黄,突然开口:“您这有麻豆腐吗?”老板愣了愣,笑出满脸褶子:“嚯,行家!麻豆腐得提前三天泡豆子,明儿来给您留一碗?”
老板往柜台上搁了块绿豆糕:“尝尝?咱这芸豆泥是托香江船带的家里原料。”
何雨柱咬了口,甜得发腻,却在舌根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碱味,像极了前门胡同里推车卖的老味道。
“爷来这儿多久了?”老板边擦柜台边问。何雨柱摸出烟盒递过去:“头天到。想问问……”话没说完,街角突然传来汽车鸣笛,老板脸色一变,猛地把铁栅栏门拉上大半:“快进来!移民局的车!”
何雨柱被老板拽进店铺,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们怎么都这么怕移民局?”
老板攥着何雨柱的手腕往铺子深处躲,压低声音说:“您没听说‘湿背’的规矩?没绿卡的华人见着移民局就得躲!上月前街修鞋的老陈,刚被抓走遣返,鞋摊都让墨西哥人占了!”
外头传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咔嗒声,老板猛地熄灭店里的灯光。借着门缝透进的光,何雨柱看见他后颈已经渗满汗珠。
街角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咱多数人都是‘跳船客’,”老板忽然从柜台底下摸出本皱巴巴的证件,封皮上“中华民国护照”几个字磨得发白,“您瞧这签发日期,四九年的!在这儿混得有两套身份,白天是‘合法侨民’,夜里就得当‘黑人’(无身份者)。”
何雨柱盯着证件照片上那个穿长衫的年轻男人,再看看眼前鬓角斑白的老板:“那您这铺子……”“嘘!”老板突然按住他的嘴,透过门缝看见两名穿制服的白人正往这边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老板瘫坐在腌菜坛子旁,摸出旱烟袋猛吸两口:“您要是没 papers(证件),记着每天日落前必须回唐人街。上个月有个山东兄弟在码头卸货,赶上移民局突击检查,跑的时候摔断了腿……”
他抬手抹了把脸,烟袋锅在青砖上磕出沉闷的响,“在这儿,命贱,规矩贵。”
何雨柱摸出烟盒,自己也蜷着腿在腌菜坛子旁蹲下。
“老哥,您说这移民局……”烟头在指间明明灭灭,他故意把“局”字咬得很重,带着股铁锈味的狠戾。
老板突然用烟袋杆敲了敲他的膝盖,声音有些颤抖:“可别瞎琢磨!前年有个台山兄弟拿菜刀砍了移民官,结果……”他猛地噤声。
何雨柱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砖缝里爬过的蚂蚁。老板以为他在出神,又往他手里塞了块芝麻火烧:“吃饱了不想家,咱先活着……”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哨声,两人同时触电般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