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坦荡。
李玉满看得出来,时琬琰并不想与她为敌,但……形势所迫。
她们二人身后都有自己的支持者,哪怕她们愿意握手谈和,身后的人也不愿。
在大理寺这些日子,除去“收留案”,李玉满还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知人擅任的江氏姐妹是如何流落云州?
江氏原本是崔氏之前的吏部尚书。
可能是拒绝时家拉拢,也可能是得罪了时琬琰,一家子都没一个好下场,好在大晋处罚对女子尚且宽容,给了江匿川两姐妹喘息成长的时间。
她手底下,类似这样的人不少。
如今看来,李玉满更倾向于时琬琰布局时清除异己,将这些个无法为她所用之人清除。
李玉满想事情的时候,目光落在街道。
时琬琰以为她在因她的话深思,便道,“你出自济州李氏,以女子当家闻名于世,应当无法真切的感受到,京都这样的情形有多难见。”
“就说五年前,女子出街谁不是全副武装,戴着长至脚踝的帷帽,数十家丁,就这样也还要提心吊胆,小心谨慎,惟恐被外男看到一点子皮肤。”
“那时后宅中最常用的手段便是在一女子出门后,大肆传播看到了她哪处细皮。”
说到这,时琬琰目露追忆,“哪怕他们根本没见过,也说的有鼻子有眼,后来我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们的想象。”
“世人不会去验证事情的真实性,因为一名闺阁女子广为传于那些男子的嘴便是罪,大罪。”
李玉满猛地沉眉,这倒不像是在说她人的故事,反而像……
果然下一句,时琬琰便道,“那时我被处以家法,在跪在列祖列宗前忏悔时,便发誓,终有一日,我‘时琬琰’三字,一定流传千古,让世人所忌惮所追崇。”
“我不必为谁的妻子,因贤惠大度被称赞,也不必成为谁的母亲,因生男而被赞扬,我亦能成为我。”
李玉满生于女权,长于女权,从小因是女子便能被褒奖。
她没有经历过时琬琰这样的情形。
她没有诉苦,但李玉满知道她走到这一步很难,其中艰辛谋算,不是她所能体会。
所以,她主张快刀斩乱麻。
而李玉满则是更看重和平接壤,将大晋一百多年的爱国人士的反扑压到最小。
这次她没有多劝,“你既准备好,便行动吧。”
李玉满承诺道,“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必要时,会给你方便。”
时琬琰卸下劲,忧伤转眼不见,云淡风清道,“开玩笑的,不急。”
“我还想亲眼见证女状元在男人掌握的朝堂出现,狠狠地给那些自认高人一等、满口四书五经的男人们一巴掌。”
时琬琰突然眉开眼笑道,“想到那个场景就激动啊!”
今年会试定在二月中旬,会试过后便是殿试,在同年的四月。
所以时琬琰要动手,应该是在四月以后。
还有两个月。
李玉满耸了下肩,“真不去白虎街?”
语落,白虎街方向便出现了喧嚣声。
应该是那些官员们终于发现正主不见了。
时琬琰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不去,我怕见到赵淮序那装货,忍不住。”
“……”
看得出来,时琬琰性子更偏向于随心所欲。
但她一举一动礼仪出众,似仕女图中走出来最好的模板。
她对此大概没有多少感触。
那么,应当是她年少时期所学。
听说时琬琰在还没撕开面具之前,是京都第一贵女,闺阁女子之首。
“说真的,你跟赵淮序怎么相处的?”一提到这个话题,时琬琰又恢复了几分兴趣。
“是这样吗?”
时琬琰脸部表情一收,眼睑下垂,周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姿态,轻轻开口,“李满。”
“……?”
李玉满嘴角抽搐地看了半晌,公正道,“你学得倒是有几分他的影子。”
时琬琰立马破功,“哈哈哈,是不是,就仗着身高、地位,狗眼看人低,说话轻飘飘的,还总喜欢让人猜。”
李玉满仔细想了一下,对她,顾槐除了最开始这样,后面大概是发现没什么用,就没用过了。
但是对其他人,比如在朝堂上,确实是这样。
喜欢模棱两可的说话。
两人又瞎扯西聊了一会,红木架处,突然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李玉满回头,带动了时琬琰,她略带迷惑地扭头。
“怎么……”
话还没说完,“笃笃笃”——规律地敲击声响起。
时琬琰没说话让人进来,目光锁定李玉满,神情耐人寻味。
李玉满无所畏惧地让她看。
半晌,时琬琰收回视线,对外道,“进来。”
一名臂膀布满夸张彩绘的男子推开红木架,躬身上前几步,便跪下,高举托盘,一点点跪挪过来。
003惊奇,【我勒个大豆,跪氏服务?】
李玉满心想,还挺会形容的。
她崇尚中庸的平衡之道,大权上偏向女子,对男子抱有宽宥。
又从小在老祖宗膝下受教,对男子也是多有疼惜爱护之心。
只要遵守男德、男训、男戒,便没多少苛刻。
时琬琰连上前一步的欲望都没有,就这样等着那男子过来。
来人道,“陛下,到时间了。”
她没什么表情仰头喝下。
药碗放下片刻,男子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时琬琰道,“我倒是想起来,我哪不如你了。”
“什么?”
“子嗣啊。”时琬琰摸了摸小腹,“怪得很,就是怀不上。”
李玉满认真道,“换男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少喝药。”
“早换了不知道多少批了,就是不行,至于药……”
时琬琰低头似腼腆一笑,“老头子担心,硬要给我配的,喝着糊弄罢了。我现在年轻,倒也不急。”
李玉满从记事起便没有收到来自父亲的关心,对此甜蜜的困扰并无甚感觉。
但她话中透出的另一重意思,她倒是听懂了。
她对子嗣不急,以子嗣见玉桂的话,不过是瞎扯了个理由进京。
李玉满随口道,“缘分来了就有了。”
而后看了看天色,“我要出去露脸了。”
时琬琰懒散地抬了一下手,“行,下次见。”
未曾想,这一句下次,却隔了整整半月,春闱结束,春猎时,她们才又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