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诚被这眼神盯的有些发毛。
那双如深潭般望不到底的黑眸,第一次让他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额角滑落一滴冷汗,装作如往常聊天般的问道,“邵哥……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远超出我预料的好。”
邵怀屿靠在座椅上,懒懒的扯了一下嘴角。
轻飘飘的夸奖话语,却让潘诚心中的异样感更加强烈了。
他那张粗犷的面容上有些艰难的挤出来一个微笑。
“潘诚,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现在我还愿意去听,但过一会就不一定了。”
见潘诚不发一言,邵怀屿不多的耐心也即将被消磨殆尽。
想起以往的种种,他决定再给潘诚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
“昨天你和我父亲都说什么了。”
一声闷雷响起,潘诚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慌乱之下不自觉的收紧着。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他的心跳也在这样漫长的沉默中越跳越快。
“三少,我……对不起。”
“我的确是老板派到你身边来……监视你的,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监视二字潘诚有些说不出口,迟疑了几秒他才说了出来。
早有预料的答案,邵怀屿的心中并没有多少起伏。
潘诚可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在他来到邵怀屿身边的第一个月时,邵怀屿就已经看透了他。
“的确知道的很早,我只是有些好奇昨天什么事值得你去了那么久,还特意和我父亲见面谈。”
他不介意让父亲心安,而一直留下潘诚。
但如果潘诚到父亲面前去说嫣嫣的事情,那他就绝对不会再将人留在身边。
“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我刚查到伍六的表弟出现在拉斯维加斯。”
“他就突然得到了一笔巨款,还天天出现在我父亲开的赌场里。”
邵怀屿看着一脸死灰的潘诚,神色淡然的询问他。
“关于这件事你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车子已经开进了庄园大门,潘诚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邵哥有些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和你说了谎,可我有我的任务,也有我的难处。”
“但是你放心,我只向老板汇报过你的安危,其余的话我从没有多嘴过一句。”
邵怀屿见他并不愿多说,也不想再难为他。
刚才潘诚的话已经变相和自己说明了,他并没有和父亲过多说过嫣嫣的事,
对于自己父亲的脾气秉性,邵怀屿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想来潘诚这几年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车子在停车位上停稳,邵怀屿一言不发的下了车。
迎面跑来一个穿着统一服装的保镖。
对方先是恭敬的说了一声三少好,然后像是怕得罪邵怀屿一样,迟疑了两秒才继续将话说下去。
“三少,您有段时间没回来了,老板和太太心里一直都很惦记您。”
那名保镖心里暗自叫着苦,嘴上又不得不赶紧多铺垫几句好话。
老板和少爷是父子,哪里来的隔夜仇。
他现在要是直截了当的将话原样复述出来,指不定人家爷俩和好以后,三少看到自己再想起今天的不快来。
到时候他被开除都是轻的。
“但是老板的脾气,您当儿子的是再了解不过的……”
邵怀屿听着他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有些不耐的微微皱了下眉,“你有话直接说吧。”
“他其实心里就是气不过您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看他,所以闹脾气要罚您跪呢。”
保镖忐忑的说完,他可不敢提什么断绝关系。
说完后他就自觉的默默站到一边,偷瞄了一眼三少云淡风轻的面容,不由在心里升起一丝佩服来。
潘诚则是罕见的恼了,觉得让邵怀屿众目睽睽之下跪下,实在是有些过了。
他几步绕到车边,朝着邵怀屿压低声音说道,“邵哥,昨天我和老板说您回来的时候,他明明是很开心的。”
说到这潘诚觉得自己表达的有些主观化了,他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
“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但他的面部微表情绝对是开心欣慰的,这点我是不会骗你的!”
邵怀屿看到他着急的模样,脸上的淡漠渐渐消退了。
他没有说话,却是在走过潘诚身边的时候,又像以往那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镖也适时的走上前两步,说着安慰的话。
“三少爷,我说句越界的话,这天眼瞧着是要下雨了。”
“您就算是跪了,这雨真要一下起来老板的心也该软了。”
邵怀屿看向主楼的方向,心里依旧惦记着郁南嫣的身体。
早知道父亲会这样做,自己就应该先把小姑娘送回家休息。
就算电影院设施再齐全,到底也不如家里待的舒服。
“潘诚,如果一会齐硕联系你,你就先让他陪嫣嫣回家。”
“别的不用多说什么,只说……我父亲有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可能一时半会的都回不去。”
这些年邵怀屿不是不想回来。
只是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哪怕是不继承家业,他也一样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走到主楼面前,邵怀屿脊背挺直的跪在离楼梯十米远的地方。
隔着一层西裤,他的膝盖直接跪在了砖石之上。
以邵怀屿为直径,周围二十米的范围内根本没有保镖和侍者敢靠近。
所有人出入都是宁可绕远走,从别墅两侧的小门进入,也不敢出现在邵怀屿面前。
生怕让这位本就桀骜不驯的少爷觉得失了面子。
不知跪了多久,邵怀屿只觉得有雨点落在了自己身上。
但很快就有一把雨伞出现在了自己头顶,是潘诚跑过来给自己撑伞。
“你现在过来给我打伞,不就是当众跟我爸唱反调吗?”
不同于齐硕的好奇心重没心眼,潘诚一直都是个很会守拙的人。
平时闷声不响,心里却是十分有主见。
现在他的举动,跟他以往明哲保身的行事风格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老板把我派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好好保护你的,我现在就是在履行自己的本职工作,我问心无愧。”
他将伞放低,让邵怀屿尽可能的不被雨水淋到。
“更何况老板虽然是严父,但更是慈父。”
“他现在只是一时生气,想通了以后就会后悔自己在气头上说的话。”
潘诚低着头,第一次和邵怀屿吐露了自己的心里话。
“邵哥一直拿我当兄弟看,兄弟有事,我又怎么可能就在一旁干看着?”
闻言邵怀屿嘴角扬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