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到了下午五点,房间中的郁疏亦才有了转醒的迹象。
随着遮光窗帘自动拉开,躺在床上的郁疏亦不耐烦的用胳膊,挡着突然变亮的光线。
缓了半晌,他才懒洋洋的伸手摁了一下床边的呼叫按钮。
几乎是他按下的下一秒,始终等在卧室门口的许桥就快速的小跑进来。
他刚一站定,就将邱锦云的吩咐原话复述了一遍。
“大少爷您醒了?”
“上午的时候太太来过一趟,说是等您醒了去书房找她,她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郁疏亦冷淡的嗯了一声,坐起身扭动着睡得不怎么舒服的脖颈。
许桥不动声色的瞄了他一眼。
立刻极有眼色的快步走到衣帽间,拿出了一套浅色的骆马绒开衫和服装师搭配好的休闲裤。
“大少爷,今天穿这套怎么样,我看了下您的时程安排,晚上七点您还有个局。”
郁疏亦掀了下眼皮,将那套衣服上下打量了一下。
他微一颔首,许桥就恭敬的递了过去。
“我的卡里又进钱了吗?”
听到郁疏亦的问话,许桥沉默了几秒才有些踌躇的开了口。
他说的小心翼翼,不时拿眼睛偷瞄着神色烦躁的郁疏亦。
就怕哪句话说错了,又引起了这位祖宗的怒火。
“嗯,现在只进了一百五十万,剩下的财务说……要等二小姐同意了,他才能将钱给你打过来。”
郁疏亦喝水的动作顿住了,一双阴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本就担惊受怕的许桥。
直看的对方低下头去,不敢再与自己对视。
“真他妈服了,哪个名门世家的公子哥一个月只有这么一丁点的生活费,就我日子过得这么紧。”
郁疏亦被气的发出一声冷笑,握着玻璃杯的手因为愤怒在不住的发抖。
十多年前,郁景臣的企业在进入平稳期以后,就会每月给郁景修的账户打入固定的存款。
最近几年,他和郁姝窈都是一人每月一百万的零花钱。
虽说车和房都是现成的,佣人的工资和人情往来需要的开销,也都由郁氏来买单。
但郁疏亦却是越发不满,那点钱哪里够他在外面充郁大少爷的架子?
他烦躁的呼出一口闷气,看着傻愣在身边的助理不由的皱了下眉。
“还是按老样子,先把郁姝窈下个月的钱挪过来给我用。”
“等我掌管郁氏的第一天,就要先把那个死板脑残的财务踢出去。”
“他不是觉得靠那个病秧子,就能混得风生水起吗?等我管事的时候我一定要先拿他开刀。”
许桥紧抿着嘴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
见郁疏亦的脸色越发阴沉,按照以往的经验,战火极有可能马上烧到自己身上。
他赶紧小心的劝慰着,“大少爷,我听说公司中很多元老的子女都和二小姐交好。”
“他们大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站在她那边也是正常,您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我这个妹妹,贯是个会自降身价的。”
郁疏亦站起身往洗漱间走去。
一直低着头听他说话的许桥,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他老实的站在门口侧着身子,目光始终看着自己脚前的那块地板。
“她身边的千金大少那么多,却偏要跟那群没权没势的懵仔混。”
“对了,这个月要资助给山区的那笔钱也到我卡上了吗?”
郁疏亦从镜子中看到许桥点了点头。
他不爽的心情这才得到了缓解,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你说郁景臣那个老顽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每年上亿的资产撒出去,又是建立助学金,又是资助什么贫困儿童,后来还搞什么乡村振兴。”
他轻哼了一声,话语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折腾来折腾去的有意思吗?天生没有富贵命,再怎么资助也不过是地上的烂泥,让人践踏罢了。”
郁疏亦弯下腰简单的洗了洗脸,温水将他最后一丝宿醉带来的迷糊也冲散了。
发现自己说完话,居然没有听到附和声。
他轻蔑的一挑眉,拨弄着自己额前的头发。
“怎么我说的不对,就算他们读了书上了学,到最后还不是要出来给我打工?”
看着镜子中自己帅气的脸庞,郁疏亦嘴角恶劣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拉长的调子中满是高高在上的恶意。
“倒不如早点出来工作来的实在,郁景臣也真是亲疏不分。”
“做慈善做的那么来劲,给自己亲戚的钱却那么少,什么年代了,一百万算个屁啊。”
他装模作样的发出一声惋惜的低叹,说出的话却又十分嚣张。
“所以啊……这种人就该死,不过可惜的是郁南嫣居然活下来了。”
一想到昨天那个病秧子对自己的挑衅和指桑骂槐。
郁疏亦心头的火又重新窜了起来。
要是她乖乖的嫁给周明赫,心甘情愿的把所有家产让出来,自己或许还是会赏她一口饭吃的。
只是现在……是她自己放着好好的活路不走,偏要去找死。
“大少爷,我也觉得二小姐真的是太不识抬举了,您之前让我去查的事我已经查好了。”
许桥微微低着头,隐藏在厚镜片下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二小姐父母的骨灰一直安置在港西路的和园中,那没什么监控摄像头。”
“围墙也不算高,我倒是有个能让二小姐伤心的好法子。”
这句话引起了郁疏亦的好奇心。
毕竟只要能给病秧子妹妹添堵,他心里就痛快。
天知道当初看到她坐着轮椅,得知父母死亡时哭的昏厥的时候,他在角落里笑的有多开心。
连带着没能送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的遗憾,都被冲淡了不少。
“你能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看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看着镜子中许桥那张过分憨厚的脸,郁疏亦还真不相信他能想出什么好点子。
许桥抬起头,和镜子中的郁疏亦对视着。
藏在厚厚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平静的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他缓缓开口,“二小姐最在乎最珍惜的就是她的父母,现在她的父母都已经化成灰了。”
说到这时许桥勾起了嘴角,声音轻而慢。
“难道还有比扬了她父母骨灰更好玩的事吗?”
他观察着郁疏亦的神情,注意到了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记得大少爷您有个很喜欢的高尔夫球杆,您用它亲手把骨灰盒打烂……岂不是很解气?”
房间内安静下来。
郁疏亦有些意外的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还不到一个月的助理。
嘴严人又老实,不该看的一眼不看,不该说的也是一句不说。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老实人,今天居然能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来。
“有点意思啊,你还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阴鸷的眸子就猛然看向了没有合严的房门,厉声呵斥道,“谁在那偷听,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