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嫣再次睁开眼。
低垂的眼眸中惶恐和不可置信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探究与不信任。
当她和邵怀屿目光相撞时,早已经敛去了自己眸光深处的戒备。
她抬起手,故作柔弱无力的轻轻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是一步险棋,但她却不得不走。
“大概是五个月前,我遇到了一位同样是留学生的学妹王湘媛,她和我说她家是中医世家。”
“还说自己从小就跟着父母学习中医方面的知识,问我要不要试试用针灸的方法,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郁南嫣叹了一口气,神情染上了少许落寞。
她当然不想天天坐在轮椅上,曾经虽然身体也不怎么好,但至少还能跑能跳。
所以在吃药一直看不到效果的时候,她没有犹豫的就想再尝试一次。
“起初的两周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扶着墙的情况下,慢慢的行走两步。”
说到这郁南嫣的眼中都恢复了神采。
“然后仅仅是又过了几天哪怕是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我也可以走到十米远的地方。”
“当我以为事情会有所好转,一切都开始有起色的时候,小学妹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来上课了。”
邵怀屿默默的听着,心中已经记下了王湘媛这个名字。
看来小姑娘的腿并不是像郁景修说的那般彻底不能行走了。
一个没有太多经验的王湘媛,都能用半个月的治疗就让郁南嫣下地行走,并且还效果显着。
那就说明小姑娘的腿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大碍。
一想到郁南嫣被欺骗坐了将近十个月的轮椅,邵怀屿的心中不可控的升腾起一股子戾气来。
黑沉沉的狭长眼眸中凌厉的目光威压感十足。
直到和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四目相对时,他才有所收敛。
“我去问过她的老师和室友,也给她打过很多电话,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是这件事让郁南嫣开始怀疑自己天天喝的药是否真的管用。
“你今天走了多远?”
矮柜旁放着的软垫还没有被捡起。
邵怀屿不想让小姑娘来回折腾,便主动帮她物归原位。
郁南嫣的视线跟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移动着。
“只走了两步,长时间不针灸我又变回了最初的状态。”
听到这句话正在给软垫拍灰尘的邵怀屿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本就生的痞气矜贵,五官凌厉却又清俊周正,十足十的海王浪荡子模样。
要不是有他周身那股肃杀冷漠的气质压着。
再加上宽肩窄腰的身材比例,任谁也不会将他往保镖上联想。
郁南嫣不知道对方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突然笑了起来,便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却发现这男人竟然走到了自己刚才练习走路的位置,迈开长腿走了两大步。
他停下时还离软垫的位置相差甚远,虽没有说一个字,但他的潜台词却很明显。
对上了邵怀屿那张笑而不语的俊脸,郁南嫣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郁小姐,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多一点坦诚。”
因为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欺骗你,但我……绝对不会。
邵怀屿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一脸病容却仍是强装镇定的女孩,现在正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
或许她不是没有过怀疑,而是不敢去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亲人。
被困在着牢笼一般的庄园内,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监控探头下。
他很能体会小姑娘现在的心情。
“我对你已经很坦诚了。”
郁南嫣恹恹的垂下眼眸,将一个暴躁敏感需要人保护的小可怜演绎的淋漓尽致。
见女孩闷闷不乐的样子,邵怀屿走上前两步。
他不常安慰别人,导致说出的话也有些生硬。
“你别担心,只要有我在,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了。”
郁南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将他的保证放在心里。
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虽然看着很不靠谱的样子。
但却莫名的让自己有种很安稳的感觉。
就像是这句保证的话,硬生生的被他说的如同是宣誓般的庄重无比。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和他出现的时机都不对,或许自己还真的愿意多和他聊上几句。
郁南嫣被他的语气逗的轻笑一声,只是嘴角的笑意很快又变成了一声叹息。
“我今天已经当着梁秀林的面拒绝了你,这事二叔肯定也知道了。”
“你又怎么可能再来到我身边当保镖?”
她身边已经有一个天天监督自己喝药的梁秀林。
郁南嫣实在是不想再来一个人监视自己了。
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被剥夺了人权的囚犯,处处都受到限制。
所以郁南嫣才在二叔给自己推荐保镖的时候,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只是……”
说到这邵怀屿稍微停顿了一下。
显然现在更让他担心的并不是如何入职,而是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你是想说我喝的药有问题吧?”
对方想说的话,郁南嫣也能猜个大概,果然她看到邵怀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的腿没有问题,那你一直喝的药就很不正常。”
“你能想办法不喝梁秀林给你的药吗?”
郁南嫣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略显惆怅的表情,让一直在角落中盯着邵怀屿的追风也小跑了过来。
半人多高的大狗如同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一般,呜咽的围着床打转。
“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对我喝药这件事十分尽心尽力,每次都要确定我把药喝干净了才肯罢休。”
郁南嫣看了眼不安躁动的追风,柔声说道,“没事的追风,别紧张。”
安抚完小狗,她才将视线重新放在站立在她床边一米远的邵怀屿身上。
“你说药有问题的时候我曾经也有这种猜测,所以我之前就问过二叔药方。”
“他回答的倒是很痛快,还让秘书把我每一阶段喝的药方都发了过来。”
郁南嫣捧着已经有些冷却变凉的水杯,声音淡淡的。
“我将其中的几张药方分别给不同的医生看过,他们都说的确是千金难得的补药。”
“也许他给的药方和你喝的药并不是同一张方子。”
邵怀屿拧眉沉思,看来只有自己快点过来。
接手小姑娘喝药这件事,才能弄清楚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正当他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郁南嫣放在露台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微弱的手机铃声穿透玻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是我的手机。”
邵怀屿嗯了一声,快步向露台走去。
当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二叔”时,他的眸色微微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