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虚弱至极,眼中眸光暗淡,可毕竟挺过来了。
她满眼茫然,低头看向胸脯,青铜匕首消失不见。而且,肌肤平滑如新,哪里有什么创口!
我想对花儿说话,可忽然想到,花儿是看不见魂体的。
我收了幽冥界的竹节杖和九节指骨链。接着,手心一翻,一串珠子,是那个早年丧妻的男人交易给我的,角色模拟器。
这是一个能模拟别人肉身的大杀器,可那个男人只用来模拟他死去的老婆,不知道干过什么,真让人嫌弃。可也没法子,只能将就着用,至少让这个神器干点正经事。
转眼间,我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模拟的虚假人物,没有灵魂、没有主体。只有鲜活的肉身。我附身在这具肉体上,绝配!
“姐,我没死?是姐姐救了花儿?”花儿眼神虚弱,可是毕竟,活了。
我泪飞顿作倾盆雨,又笑着拼命点头,一把抱在怀里,往死里揉搓。
好久之后,我们静静依偎。
花儿听我说起这具模拟肉身,好奇的问,“姐,这是要做什么?”
“投石问路,拨草寻蛇,李代桃僵……”我一个字不差地重复那个男人的鬼话。
花儿捂嘴,乐了。
“说说吧,谁干的?”我脸上没了半分血色,形同鬼魅。
……
日头下去,北风刺骨。
天色刚暗,一个俏丽的羌女从圣殿石屋中走出,向羌王大帐方向走去。
她身姿娉婷,奴仆打扮,让不少路人羌民又吹口哨又嬉闹起哄。
终于,在一处篝火旁被挡住去路。
挡路的少年跳起春祭舞,唱着牧羊调,围着女奴打转。
四周几个少年起哄,吽呩!吽呩!吽呩!
女奴羞红了脸,可左右都逃不出去。
少年跳的是求偶的舞,唱的是求欢的调,这在羌地司空见惯,女孩子要是看得上,立马领了钻草甸子也稀松平常。
可女奴偏偏没看上,这让那个少年有些羞恼,那么多人看着,多丢人。
少年的牛脾气上来,拦着就不让女奴走。
这下,变味了。
哐,凌空飞来一脚,少年顿时飞了出去。
动脚的是雕力,他正一脸不屑地看着脚下少年。
四周围观的羌民顿时跪了一地。
雕力嘴角一咧,也跳起春祭舞,唱起牧羊调。跪下的那帮刁民顿时来劲了,这都什么呀,跳得像一只扎刺的羊,唱得比牛叫还难听。
顿时,起哄的声音比刚才那个少年还热闹。
雕力只当给他加油,围着女奴这通卖力,满头大汗,脸皮子烧得通红。
“妹子,跟哥去,哥那想吃啥都有。”雕力停下,乐呵。
女奴娇羞扭腰,捂脸,“嗯!”
我勒个去!围观的羌民扎刺了。姑娘瞎眼了?懂规矩么?草原上不兴这样的哦!~
可管啥用!碰上个霸王爷,拦腰一把将姑娘抱上马背,头冲下,屁股朝上。雕力王子翻身上马,一拍姑娘屁股,在姑娘的尖叫声中傲娇而去。
篝火狂喷火星子,羌民们冲着雕力的背影直起哄,吽呩吽呩吽呩。
雕力的营地离羌王大帐还有几里路,不算太远,只是中间隔着一条小河。
河水不深,雕力勒住马头,放缓马步,怕溅起水花冰着姑娘。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河边的枯草丛中,突然窜出数道身影,同时刺向雕力。
雕力猛然一拉缰绳,马蹄前仰,顺势滚鞍下马,顺手接住那个姑娘,姑娘的惊叫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刀拼刀的金属撞击声当当作响,瞬间漫天火星子。
黑暗中,不断有人中刀。
雕力一刀撩起,最后那个从下巴直接裂向后脑,几乎将头颅倒劈成两半。
一阵安静之后,一人拍手走出。
“我的外甥,打得不错!”
雕力横刀,“赤哲大叔?”
黑暗中走出的,竟然是鬼面狼主·赤哲。
“赤哲大叔,怎么可能是您?”雕力眼睛睁得老大。死都不肯相信,老爹嘴里的狼崽子是自己的亲舅舅。
此时,黑暗中,走出个女人,一个美丽的近乎于鬼魅的女人。
“我的孩子,你该醒醒了。”
雕力揉了揉眼睛,“母后?”他完全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因为,这个女人,是雕力的亲生母亲,大巫祝,阿娜尔夫人。
我懵逼了,没错,我就是那个女羌奴。
此刻,我正躲在雕力身后,拧着这厮腰间的肌肉块,生硬。
该死的雕力哥哥,我模拟花儿假肉身的屁股,被他的臭巴掌打得生疼。
而他们的对话,让一切埋伏都变味了。想不到,我的引蛇出洞,竟然调出雕力哥哥的妈。
刺入花儿的那柄匕首,竟然是阿娜尔夫人的?
我脑海中有着月神阿希娜的记忆片段,那个女人,曾经用同样的匕首,要了月神的命。那柄能弑神的青铜匕首,已经被我血契。
没想到,她竟然逃脱祁连山的雪峰囚牢。
花儿告诉我,一个鬼魅般美丽的女人,在某个夜晚进入圣殿。把她误认为是月神阿希娜。至少,她是这么称呼花儿。
她刺出致命的匕首,可也被花儿的巫术伤了本体,仓皇逃离。
我笨拙地把整条脉络一点点理清。
十年前,先零羌酋长之女阿娜尔大巫祝,也是老爹的女人,在祁连山雪峰刺死月神阿希娜。先零羌人攻入烧当羌绿洲。在死伤无数人之后,先零羌战败,政变被平息。
雕力哥哥是阿娜尔夫人的儿子,可未来的羌人之主,却是我的酸果儿,雕云·天霭公主。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引发了先零羌人的再次叛乱,可这次,情况更加不妙,站在雕力和我面前的,是羌军主帅,鬼面狼主·赤哲。
雕力哥哥,是帮他老爹,还是帮他亲生母亲?
从祁连山南麓的高原,一直到漠北瀚海,处处流传着月神阿希娜的传说,她不仅仅是羌人十二部、更是南北两部匈奴共同信奉的女神,甚至在更遥远的鲜卑、乌桓、丁零,月神阿希娜也无处不在。
老爹指定酸果儿作未来的羌人之主,一点也不奇怪,酸果儿是月神的女儿,她生在雪山之巅,听说出生的那个雪夜,三百头雪豹在帐外磕头,格桑花在幽冥大地盛开!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那这会儿该咋办?
雕力哥哥该咋办?他娘,他舅舅,娘家人要老爹的命。这关系乱的,下刀子都没出下。
要不先拿阿娜尔夫人开刀吧,至少她差点杀掉花儿,也几乎让我一起陪葬。
我向前一步,“要干嘛,就趁早。打完还要睡觉呢!”
我一招手,李广箭拉开架势,吱吱声令人牙酸。
阿娜尔夫人微微一笑,“小姑娘,既然没死,就该找个有男人的帐子里躲起来。”她走出几步,手心亮出匕首。
你妹的,你究竟有几把好匕首?
我突然有种预感,我们之间各自只有一次机会,箭没射中,我死。她没躲开,她死。
我很不习惯这种对决,我喜欢赵五的刀,有它在,我永远不死。
就在这时,我听见羌笛声悠悠响起,战鼓雷动。
先零羌人,动手了。
这次,可能更糟,或许,里边还有烧当军人。
来不及了,我喊了声,“雕力哥哥,你帮谁?”
雕力傻眼了!你妹的,你像不像个王子呀,汉人皇子们杀兄杀弟啥时候含糊过?
我心念方动,箭没射出之际,阿娜尔的五爪瞬间扼住我喉咙,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我在那一刻忽然明悟花儿是怎么栽在她手里的了。
快如赵五的刀,快如朵儿的柳叶匕!
咔嚓,我的脖颈被拧断。
见到了吧,这才是打架,谁跟你磨叽,一爪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