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正在行进,忽然,号角声吹响。全军戒备,防御阵型。号角令传得很远。
狼嚎声从远处,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风沙大起,几乎目不能视物。
“狼神……”我尖叫,拎起裙摆,赤脚跑入满天风沙。
胡三一把没捞住,麻瓜吓得发抖。腿软,趴在黑风马上打哆嗦。
我拼命向前狂奔,这是本能,是直觉,是无法按耐的冲动。
胡三肩扛巨刀紧紧跟在身后,后面是吓得脸色惨白的美女庙祝朵儿。
狼群的嚎叫声汇聚成海洋。
黑风马基本歇菜了,和麻瓜一起打哆嗦。
黄沙狂卷,我衣摆打横,几乎难以直立。
此刻。无数狼嚎叫声中,一只奇大无比的白色独狼,缓缓从黄沙中走出来。赤瞳雪尾,比寻常的狼身高出一头。
这是我第二次与狼群邂逅,只是上次,我没下马车。
这一次,觉醒了。
羌人传说,月神阿希娜曾在祁连山以雪水沐浴,被狼神所乘,后来诞下一子。通体雪白,长大后咬死老狼,成为新一代狼神。
这是阿希娜的记忆碎片。
眼前。这只雪白的狼王,难道就是阿希娜的孩子。
白狼王错步前行。
我在狂沙里全身颤抖,心里涌出一片海。
白狼王长啸一声,万千狼嚎全部静默。只剩下白狼王在呜咽。
我泪流满面,这不是我,是阿希娜在悲鸣。
白狼王行至我脚边,匍匐在地。
我的孩子……
我伸手摸去,白狼的毛发如同月光般洁白,纤尘不染。犹如白色的火焰在燃烧。
我抱着白狼,哭了不知道多久。
我想起来,忙从手腕子上摘下那只玛瑙镯子。试了一下,刚好能挤进白狼的前爪。
原来这只镯子是给白狼预备的,却被孔汾这混蛋骗去干些腌臜事。
“妈的宝宝。想妈了,就来妈妈的梦里。”
我擦着白狼的眼泪。“记得,妈妈叫荀清月,别忘记了。”
白狼嚎叫。
“我的宝宝!”我拼命哭喊,白狼在黄沙里渐渐隐没。
风,停了。
黄沙散去,视野清晰,两万大军看着我踩着戈壁滩的气浪,身后是数千狼群。
军卒们小声议论,“她一个人去打,不就行了。”
狼群送我距离军阵不远处。默默四散,不久。再无踪影。
军报:主帅退逾万狼骑于酒泉戈壁滩。注,狼为真狼。
我喝着朵儿冲的茶,不屑地对朵儿道,“你家大人手下的这些书呆子当兵,就喜欢咬文嚼字。”
朵儿脸红。
“你家大人带着青鱼和冰鱼姐俩过小日子,咱们姐妹却在戈壁吃沙子……”
朵儿开始扭腰。
“你家大人……”
“清月姐!”朵儿打断我。
咦,我们这么久以来,这个死庙祝还是第一次叫我清月姐。甚至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
“怎么了,亲?”我睁大眼睛。
“是您家的大人!”
朵儿很认真的纠正。
……
辛玥报名而入。
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在私人空间见到他。辛玥戴着面具,侧身坐进车内。
我忽然胸口堵住一块大石头。呼吸急促。
看不见辛玥的表情,只觉得他,宛如当年。
“你,还好么?”
真没出息!我怎么就那么没出息。
出妾,是一刀两断的疼,我们甚至没有过一次倾谈,一切戛然而止,一刀下去,甚至没来得及流血。
“瓜州羌军摆开列阵,不知道是敌是友?”辛玥眼观鼻,鼻观耳,“曾闻大帅与羌王父女相称,可否……”
我羞恼之下,眼泪哗哗流下。
你就看他过分不,眼观鼻,鼻观耳的。你是唐僧么?你见了女儿国国王么,你两眼空空么?
我跳下马车就向前军处跑。
出了酒泉,沙砾越来越细碎,好像大海边的沙。
两军阵前。
顶在前面的是武威都尉府步卒精锐。
我跑着,步卒们纷纷撤向两边,盾牌如浪翻涌。
冲出汉军的锋矢阵,眼前气浪滚滚。
无数羌民横平竖直,气势绝不输给眼前的辛玥步战悍卒。
三骑横开,中间的老头黑发卷须,我的老爹,左边雕力哥哥,右边我的酸果儿。
我跑的气喘,满脸发红。
停在老爹马前面。
“爹!”还没叫出声,眼圈红了。
雕力哥哥的胸甲用铁链缠绕数圈,哼!
酸果儿早哭成泪人。
……
当晚,我这个不靠谱的爹拉出上百只羊,百口铁锅,炖羊肉汤。
“爹,您就不能改改这不务正业的毛病……”我跺脚,“哪有没会师先摆宴的道理。”
“你懂什么,我们羌人是喝马奶酒攀交情的。”老爹手举酒盏,对着辛玥。辛玥戴着面具,发出嗬嗬大笑。
二人一碰,干了。
酸果儿搂着我的胳膊,咬耳朵。
“姐姐,他就是,嗯,原先那个姐夫?”
就说这八卦传得快不快?你家的八百里加急就干这个?
“嗯!”我心虚地低头咬唇。
“比大人看着威武多了……”
酸果儿眼睛都在放光。
“这话去给阿树说。”
对了阿树呢?我突然想起,“阿树怎么没来?”
“被阿爹派去祁连山养马,没在……”果儿委屈地掉眼泪。
我咬牙,忍了。
我这个便宜爹就这德行。
大夕立五万石粟米一撂,当场就把女儿给卖了。
“爹!”
我在他耳朵边尖叫。
老爹正喝得满脸放红光,猛然揉耳朵!
“女儿,啥事?”
“最后定了谁统军?多少人?”
对这个便宜爹就不能客气,他弄不好说话就得喝趴下,不抓紧把正事谈妥,今晚谁也别安生。
两边上万大军还没会师呢,一道将令下来就得打起来。
“你哥去,一万。”
老爹才要拿起酒盏,被我一把按下。
“哥哥!”我撒娇的声音带拐弯,附近骨头软些的倒下一片。
雕力哥哥拎着酒囊就走了过来。
我指着辛玥。“哥,那个大个子,去把他揍趴下。”
雕力哥哥满脸懵逼,“妹妹,咱分手了就别记仇!”声音老大!
我脸一下子红透了。
“你!”上去往死里踹他。
“揍趴下,统军大将就是你的。”我又拧着他耳朵,“你要被揍趴下,就乖乖听,嗯,你前姐夫的。”
我红着脸,没羞没臊地大叫。
我也没法子,和羌人打交道,自然得按羌人那套来。你稍微客气点都别想办成事。
雕力哥哥来劲了,上去搭辛玥的肩膀。
辛玥一把按住雕力的大蒲扇手,一个蹲跳,两个人啪地搂在一起,竟然不约而同开始摔跤。
我哼了一声,抱着酸果儿咬耳朵。
两个人轮番抱摔,一个摔不倒一个。
最后辛玥不耐烦了,大喝一声,“先揍为敬!”一拳,雕力哥哥顿时鼻血喷涌。
雕力哥哥一下子愣住。
喂,我说,不摔得好好的么?咋动手了呢?
我着急忙慌地给拿帕子止血。
老爹摇头大笑。
酸果儿早笑破了肚子。
辛玥拍拍手,坐下继续和老爹喝酒。
老爹喝得正酣,忽然一摔酒盏。
“我的孩子们,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