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微醺,城门大开。
我抱着麻瓜率先进了城,孔汾很有眼色地没动。
我身穿亮银鱼鳞甲现身中军府,卯时还没到。不一会儿,将领们纷纷走进来。
“荀大人,早,”百战周骁打着哈欠,手里还捏着馕饼。
我心不在焉地打招呼,这种人,换了新铠甲,半点反应也没得!
少年翟书,端着羊肉汤盆,吸溜着冲进来,搁在案几上,着急忙慌地伸出筷子,“荀姐姐,一同吃!”然后不管不顾地把头埋进去。
朔风营百年来最年轻的军侯,没有之一。
这是个没开窍的,我咬牙恨道。
赵破虏和霍衍勾搭着膀子,聊得正欢实。“荀大人早,” 两人异口同声,接着继续唠嗑。
我气得想跺脚。
多好看的亮银甲,这帮人瞎了么。
这时,夸张的声音传来,“诸位大人让一让……让一让!”
孔汾满头是汗,两手端着一盆包子,摞得老高,“丙字曲的长安大馅包子!”他大呼小叫,“手快有,手慢无!”
包子放下的瞬间,武力爆棚的将军们一拥而上。
一通鸡飞狗跳。
几个武的欺负一个文的,不要脸!
孔汾尴尬地递给我最后一个,“荀大人,吃!”
为了给我吃个包子,他喂饱所有人!
我顿时觉得新铠甲不香了。
咚咚咚,聚将鼓响起,卯时整。
霍衍四下一看,就那么几个人,都在。他懒得再点卯,直接开张:“荀大人,你的配婚新策”,霍衍竖起大拇指,“大伙儿都说你是这个!”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
我还在吃包子呢,指了指孔汾,嘴里烫得含糊不清。“先生,先生的主意。”
霍衍一拍案几,“妙哉!”
孔汾的第一炮,响了。
把我这个顶头上司直接垫起三丈高。
这件事后来影响很大,据阿树这个不靠谱的汇总来的不可靠消息,凉州各部都私下议论,要不要也弄些女将试试。
后来被郭孝开会,把各部将领骂个狗血喷头。
郭孝头大如斗,我咬着下唇,正死死抵着他肩膀,“大人应不应?”
郭孝脸涨得通红,“清月,你这不无理取闹么?”他喘着粗气,我偏就不给。“大人不应就找那个屁股大的去……”
郭孝对魏娘子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才几天?又腆着脸跑朔风营探班,越不给他越来劲。“清月,本官始终以为你……”我哼哼唧唧,浑身火烫,烧得郭孝死去活来。
没奈何,郭孝嘟囔着罢了罢了任凭夫人做主云云。
我这才媚笑着松手,一把环住他的脖颈。
郭孝记吃不记打,就这样来回折腾一晚上。等他心满意足开始睡回笼觉,我手里给甲字曲那帮老兵,赵五还剩下的十几个老兄弟争取到十个百将的位置,剩下的统统都是队正。
韩老久也升了马营的百将,郭孝要死的心都有了,大汉朝见过快六十才升百将的没?没是吧?我立马转过身,好白菜还怕猪哼哼?想不想拱呀?想就别小气,朔风营又不是你家的,那么认真干嘛。
李四原本就是百将,他那两下子,百将也就天花板了。没见被我哥揍成啥样?回头拿银子安抚吧。
一众将领恭送郭孝出辕门,我迈着快活的步子跟在后面。
郭孝才走,我就拦住霍衍。
“我家大人答应我出使羌人十二部。”
霍衍,“郭大人方才打过招呼,本将没意见。”霍衍乖得不像话。
“那抽调三百精兵的事?”
“本将允了。”
“那孔先生随同出使一事?”
“没问题!”
“那……”
“荀清月!”霍衍嚷嚷起来,他忙四下看去,这才低声道:“我说,你从前不是个婆妈的人啊!你最近咋滴啦?”他气哼哼地,“你要做什么,我可曾说过半个不字?”
我脸一红,“没得。”
“军令在我案几上,想干嘛随便你!”他一甩斗篷,“少拿郭孝来压我。”
说着,迈开大步,走了。
我嚷嚷他一句,“急什么眼呀,还是不是男人!”
霍衍一个趔趄。
进了中军府,自己取了军令。丢给孔汾,他负责起草。
点兵的事自然是丢给韩老久,他挑出的三百人能横推半个姑臧城。
接着差三哥去打新车,要加长的。我要带大宝儿一同去,让老爹见见便宜孙子。给我爹、酸果儿和雕力哥哥各写了一封信。八百里加急送羌王大酋长。
你家的宝贝月神回来了。
又给阿树丢去三千两银子,去,自己去胡商坊置办礼物。你家果儿现在是雕云公主,能不能哄得来姐帮不上忙,实在不懂,去问先生。
阿树满脸愁容地去了。
都差遣妥当,我骑马去了城外朔风护商队驻地。
王麻子,陈老虎和索瞎子,还有一众伤残老兵还都在。
护商队刚跑一程短途回来。
“麻子哥,腾格里这条线以后还是别跑了。”我规劝道,“咱家和匈族上百年的恩怨,这银子咱不挣。”
他们这次接的活儿是走腾格里的一支铁器商队。
王麻子是有点飘,朔风营和匈族打了一百多年,杀得匈奴人血流成河。他还敢插着朔风护商队的旗子往匈奴人的老窝里钻。
这不是活腻了么!
王麻子满不在乎,“妹子,理是这么个理,可南阳走腾格里的这条线来银子呀。”
跑腾格里能赚三倍银子。
这条线原先王昭君活着的时候很旺,王昭君死了之后,渐渐地商路冷落,沿途的客栈越来越少,前两年和匈奴开战,干脆就断绝了。
“再说,走铁器的商队,水忒深……”我绞着手指头,心慌。“麻子哥,回头好好查一下,别卷进什么是非里去。”
南阳的铁器,我娘可在那儿当了两年掌柜,而且还是开黑店。
王麻子点点头,总算是答应了。
我松口气。
朔风护商队扩充很快,王麻子带着一帮伤残老兵,把这半辈子的人脉都发动起来。沿着乌烧岭一路向西,姑臧城,休屠城,一直到张掖、酒泉、敦煌,数千里峰燧,从朔风营出去的将领一抓一把。
都给动员起来撑场子、分银子。
前几日跑瓜州,就去了一个人,还只有一只胳膊。人家老板当时就不干了,这不欺负人么,插杆旗子就是护商队?来了沙匪怎么办?那位独臂兄叫独狼,他眼睛一瞪,“我说,我是缺胳膊,可不是缺心眼!”
独狼指着旗子,看明白喽?朔风!霍去病的兵!沿途上千里的峰燧,扒拉下来能有上万大军,你还怕什么!
老板被他唬住了!不行也得行啊,谁让你是地头蛇呢。
一路上,沿途峰燧成了补给点,贵是贵了点,可心里踏实啊。沿途有沙匪出没,干脆由当地峰燧出动大汉劲旅,直接护送过境。
老板傻眼了,抵达瓜州,差点和独狼结拜。
王麻子拍着独狼肩膀,“这位,妹子你得叫叔!辛军侯都是他带出来的兵。”
我娇滴滴地叫了声叔,独狼乐地立马丢过来一只白玉扣子。“赵五那个兔崽子,算是享了几天福,没白活一回。”
一句话就把人眼圈说红了。
我收起白玉扣子,一看就是值钱的,通体洁白无瑕。
我从皮囊里取出那两颗珍珠。“叔,孝敬您的。”
两颗深海珠,金灿灿地吓人。
独狼深吸一口气,对王麻子说,“小子,你们这些王八蛋算是跟对人了。”
麻瓜窜了进来。
我伸手从它脖子上摘下竹筒,取出竹片。
上写,“姐,出大事了,快回汉隶里,树。”
真要命!
我翻身上马,回头看去,满地的白菜就要熟了。
而王麻子,还有他身后站着的约莫三十多人,在大旗下豪气如云。
我学着男人们的样子抱拳!接着,一鞭子,“驾!”
策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