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姑臧城,于我而言已是天堂。
最恐怖去凉州之路,那是噩梦。
姑臧城,我来过两次。每次满一年就会自动离开,量子态一天对应现实一年。第二次重返量子态时,我发现随机分配的npc角色竟然还是荀清月。
荀清月这个角色太虐,尤其这个角色第三次落在我头上。
而且第三次显然有了完全不同的故事线。
姑臧城校场前,三百多名女犯排成长队,脚镣拖过砂石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站在队伍中间,双手被粗麻绳捆着,手腕磨出了血痕。
“都听好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军官站在木台上,粗声大嗓地吼叫道:“念到名字的上前领牌子!”
队伍开始缓缓蠕动,每叫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女人踉跄着上前,接过那块决定命运的号牌。
“刘氏,配戍卒王勇!”
一个瘦小的妇人颤抖着上前,接过木牌,她低头看了一眼,眼泪瞬间砸在牌面上。
“周氏,配戍卒李四!”
队伍继续前进,我前面的年轻女子突然发抖,声音细如蚊蝇:“听说赵五……打死了三个老婆……”
“闭嘴!”旁边的差役一鞭子抽过来,“不许说话!”
鞭梢擦过我的肩膀,火辣辣的疼。我没动,只是盯着前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终于,军官的声音传来:“荀氏!”
我走上前木然地站着。军官上下打量着我,突然问:“识字?”
“识得几个。”
军官冷笑一声,转头对旁边的文吏说:“配文书赵五!去西营报到。”
我从他问我识字这个细节,猜出他们定然还知道些别的,比如,我娘算上杨主簿,已经是克死三任丈夫的寡妇,我也不差,一口气克死俩。赵德和张宣。
我忽然想,和我扯上关系的男人是不是都要死?
为什么王棱活得那么好?
想到这儿就丧气。
文吏抬头,皱眉:”赵五不是在前线吗?”
“调回来了。”军官不耐烦地摆手,“下一个!”
我攥着木牌走出校场,身体飘得似是鬼魅。木牌上刻着“赵五”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一个老兵领着我们这队人往营房走,路上低声念叨:“赵五住最里头那间,脾气爆,你少惹他。”
我没吭声,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牌。
“听说他前三个老婆都是被他打死的。”旁边的妇人小声说,“有一个才嫁过去三天……”
老兵回头瞪了一眼:“再多嘴,今晚就让你去伺候马夫!”
妇人立刻噤声。
到了营房区,老兵指了指最角落的一间土屋:“就那,自己过去吧。”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间低矮的土屋。门前蹲着个男人该是赵五,他正低头磨刀。刀刃在石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赵五头也不抬:“谁?”
“荀氏。”我平静道,“配给你的。”
赵五这才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全身:“识字的?”
“嗯。”这年头可是汉朝,识字?满姑臧城识字的女人也找不出几个来。
更别提我这种系统bug,脑子里藏着个博士。
“会记账不?”
“会。”
赵五冷笑一声,把刀插回鞘里:“那行,以后去营里帮忙。”
他起身进屋,没再看我一眼。
一个有毛病的男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赵五回头,“还要老子请你进来?”
“有办法打听我娘的消息么?”我问他,“陈氏,被官卖的那个寡妇。”
赵五眯起眼:“关我屁事。”
“你帮我打听,我替你做事。”我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我会记账,会算粮,能让你在营里过得舒服点。”
赵五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啊,有胆量。”
他踢了踢墙角的一个木箱:“铺盖在里面,自己弄。”
我走过去掀开箱盖。里面是套发霉的被褥,还有几件破旧的衣裳。最底下,压着三块木牌,刻着三个女人的名字。
箱子散发的霉味添上令人作呕。
“前三个。”赵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听话的下场。”
打死我才好!我心想,省得我再费力气把自己勒死。
我不想再说话,只是把被褥铺在土炕上。炕很宽,足够躺两个人,但我刻意把被褥铺在最边上。这不符合汉礼,汉朝男人都睡外边。
赵五嗤笑一声,也没管我,自顾自躺下。
我有点紧张,这该是我第四个男人。脑子里王棱俊俏的模样没来由浮现,我余光瞥见身边这位,有点立刻就死的冲动。
等了很久,这个臭烘烘的大块头竟然打起呼噜。
我更难受了,要就趁早,反正也逃不脱。撂一边算怎么回事,这靴子不落地我敢睡?我生怕他像张宣那样动不动一伸胳膊就趴上来。
尽管疲倦如水席卷而来,我依然全身紧绷着。
夜深了,我还睁着眼,听着身旁男人的鼾声。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墙角那三块木牌上。
第二日,夜色如墨,这间凉州戍营的土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火光微弱得几乎照不清人脸。我坐在炕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布被褥上的补丁。
赵五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随手丢在炕桌上。
“吃吧。”他声音似乎很疲倦,“营里分的羊肉。”
油纸散开,露出几块冷硬的肉,油脂已经凝固成白色。我没动,只是抬眼看他:“你不吃?”
“吃过了。”赵五解下佩刀挂在墙上,刀鞘磕碰出沉闷的声响。
我喘口气,这个死男人还知道带吃的回来。
从昨晚饿到这会儿!
真搞不明白系统怎么想的?费那么大劲把人送到河西,就为了给饿死?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我伸手掰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肉很柴,盐放得太多,齁得喉咙发紧。
赵五蹲在炉子前添炭,火光映出他侧脸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
多看一眼我都觉得饿死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