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他嗓音沙哑,“在长安,学过这个?”
我手上动作没停,“嗯,我后父是开医馆的。”瞎话儿现在张嘴就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配给我委屈不?”
我忍不住笑了:“咋,委屈还能退?”
赵五哼了一声,却没反驳。炉火的光在他轮廓上跳动,那些平日里凶悍的线条,此刻竟显得柔和了些。
屋里很静,只有柴火燃烧的细碎声响。我替他缠好布条,指尖不小心从他腰上划过,他呼吸明显一滞。
“好了。”我收回手,故作镇定地整理药罐,“明天别碰水。”
赵五没动,仍旧侧着脸看我,目光灼灼。炉火太旺,烤得我耳根发烫。
“荀清月。”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
“嗯?”
“你头发上……沾了炭灰。”
我下意识抬手去拂,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他的掌心粗糙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我动弹不得。
“别动。”他声音低哑,另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轻轻擦过我鬓角。
那一瞬,屋里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炉火“啪”地爆了个火星。
赵五收回手,神色如常:“好了。”
可他的眼神,明明写着没好。
炉火的光暗了下去,屋里只剩下炭块的红光明明灭灭。
赵五撑起身子,动作扯到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我忙扶住他,“又要干嘛,”我嗔怪道。
“营里那帮兔崽子……”他嗓音低哑,“说老子不敢。”
“不敢什么?”我低头收拾药罐,假装没听懂。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我挣脱不开。
“亲你。”
我心头一跳,抬眼看他。火光映在他脸上,眉骨的伤疤显得格外凶悍,可那双眼睛却执拗得像个少年。
“李老四说,我要是敢碰你,他就输我半坛酒。”他拇指在我腕骨处摸着,粗糙的茧刮得皮肤发烫,“王麻子押了两斤肉干。”
我气笑了,“所以,我是赌注?”
“不是。”他皱眉,似乎嫌我曲解了他的意思,“老子是想说……”
话没说完,他突然凑过来。
我下意识闭眼。
可预料中的触感没落下。
睁眼时,赵五僵在半路,眉头拧得死紧,像是跟自己较劲。
“他娘的……”他低骂一声,“伤口疼。”
我噗嗤笑出声,啥人嘛!
赵五恼了,一把拽过我后颈,恶狠狠道,“笑个屁!”
然后,他的唇重重压下来,又凶又笨拙,我被他勒得腰身成一曲弧线。
他很贪婪,却又在我眩晕前松开手。
他耳根通红,却强撑着凶相。“……赢了。”
我舔了舔发麻的嘴唇,忍不住捂脸,很烧。
赵五的眼神瞬间变了。
“我自己的婆娘,何须打赌?”
话音未落,指缝里,他眼底骤然烧起暗火。他一把扣住我后脑,带着粗茧的掌心碾过我发根,这次再没有半点犹豫。
炽热的唇压下来时,我尝到了粗野的味道。他嘴角的伤裂开了,血腥气混着粗犷的呼吸,烫得我脊背发麻。不知何时已被他按在炕沿,粗布头巾散开,长发缠上他伤痕累累的手臂。
“赵五……”我惊呼。
这男人今儿咋转性子了?
所有声音都被吞没,只有耳畔激烈的血流轰鸣。
王棱……记住你说的话……
接着死男人雄浑健硕的气息涌进唇瓣,扑面而来的野性子让我脑子一片空白。
他湿热的吻把一切都弄得乱套,让人慌不择路,无力抗拒。
亲了许久,他喘口气,“长安的女子,水灵。”
就在我都不咋膈应他那道恶心的疤痕,甚至他身上气味也没那么冲鼻时,他却不知怎么,似乎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慌乱之下就像是即将淹死的猪头,不知所措。
我被他弄得心慌意乱。
后来不知怎么,他终于开始显得疲倦、迷茫。
等他呼噜声再次响起,我才从浆糊状态清醒过来。
亲自己媳妇,这似乎是他对男女之间唯一确定的事儿。
接下来?他竟然一无所知。
我懵了,凉州那些野男人在一起多难听的话不聊!不信他半点没学会?
我该生气还是庆幸?
王棱……
大雪染白姑臧城,也让我们那座卑微的小屋一半沉没在雪深处。
一大早,赵五从窗户爬出去铲雪。
唯一安心的是院子里堆满他劈成垛的柴草,比起隔壁老王家来显得神气又巍峨。
这让我有足够的底气,把小屋烘得燥热,甚至还能从被窝里露出半截胳膊。
赵五光着膀子在雪堆里忙活儿,我则心安理得地睡回笼觉。
忽然觉得好像这样凑够一年,也挺好。
过了一会儿,他粗粝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
我着急忙慌地披衣,透过窗棂向外看。赵五手里拎着一只雁,雁翅还在兀自扑腾着挣扎,赵五手忙脚乱却死死捏着雁脖颈处,乐地屁颠。
我想瞪死他又似乎没道理。他推开门,凉气让我一哆嗦。
“冷!”
“嗯,”赵五脚磕关门,手中雁似乎已被他拧断脖子。
他这会儿,好傻。
“哪来的?”
“捡的!”
“信你……才怪。”我忙不迭钻回被窝,把自己裹紧。赵五眼神比炉火还要热烈几分。
雁被一只短弩贯穿,落在我家院子里,差点砸在赵五脑袋上。
那夜,隔壁老王和王婶成了这只倒霉雁的恩客之一,我去请的。
炖雁汤外加干菜豆腐。
汉朝就有豆腐!而且,那味道比我这辈子尝过的都好吃。豆香味配雁肉,至少让我暂时忘记王棱——那张比豆腐还白的俊脸。
此后,赵五对我几乎寸步不离。
白天帮他算账、记账,弄饭吃。晚上……我就等他哪辈子能开窍?
一转眼,我在凉州的第三个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