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在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森寒的灼意。
而此刻,比风更凛冽的,是那句震撼四野的命令:“玄鸦,绑了商雍。”
此言一出,全营震动!
刀未出鞘,杀机已至。
玄鸦眸光一闪,却没有丝毫迟疑,轻抬手,冷声一令:
“拿人,就地问斩!”
一队暗卫自火后而出,如夜雾中隐现的黑蛇,利刃未拔,已将商雍合围其中。
四野将士皆惊,眼见刚才还誓言效忠、言辞正义的副帅——竟转眼便成了罪人!
“万万不可——殿下,商将军方才明明……”
“他立誓效忠,方令众将归心!”
“殿下此举,是何道理?!”
数名中层将校下意识出列,虽未拔刀,却面色惶惧。
他们不是不信萧然,而是不解他这一举动的用意。
——信者畏,疑者乱。
这是一场刚刚归顺的军心,再度裂开的危机。
营地前线如崩雪边缘,稍有不慎,便再陷乱局。
——
商雍眉头一皱,脸色终于出现变化。
“殿下何意?商某何罪之有?”
他并未惊慌,只是沉声问道,音中已带三分寒意与四分隐恼。
“商某刚以性命相托,众人尚在阵前,便得此下场?难道,殿下已然疑心至此,不分青红黑白?”
玄鸦逼近,他却一动不动,宛如孤松直立于风雪之巅。
“臣事姜帅十二载,南营人皆知我从无私心。”
“今日明明站出挽局,却在众人面前被殿下疑为内奸——商某不是不忠之人,但也不愿为屈死鬼。”
他话虽不高,却如一柄寒锋,直直刺入众将之心。
——
曹彰此时虽未受伤,却早已被萧军铁卫紧紧控制,双臂反绑,立于众目之下。
他听到“将商雍绑起来”那一刻,原本嘴角勾起的冷笑顿时凝住,眼神一凝,脸上浮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深重之色。
那一瞬,他的心狠狠一沉。
“他竟怀疑到了商雍……不,该说是早就盯上了。”
曹彰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惊色,心中却已如冰水灌顶。
他与商雍的暗线协同,一直是他深藏不露的一环——即便夜半起事失败,他也相信,只要商雍还未暴露,局就未真正崩塌。
可萧然这一手,来得太快,太狠,太准。
“难道……他早就看穿?是在等此刻一击封喉?”
他喉结微动,强压着心中翻腾的情绪,面上却依旧挤出一抹笑,声音沉冷刺骨:
“好啊,好一个‘剥忠良,杀旧部’的王。”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要效忠的殿下。”
“商雍今日为他说话,明日便成阶下之囚。”
“我曹彰谋逆,他商雍呢?何罪之有?受辱于此?”
“他不信我、也不信你们,他要替换南营所有的人。”
“他要的不是南营,是一座孤山——只有他在顶上,旁人,都得死。”
他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点点敲进营中士卒的心头,带着令人胆寒的蛊惑。
他必须赌一把——赌商雍能扛得住,赌这声“绑人”是虚招,赌那位太子殿下,不敢真正斩断所有退路。
而兵中低语已起,气氛再度动摇。
玄鸦身后的暗卫,也在瞬间警惕紧绷,阵型微动。
风中局势,再次动荡。
——
商雍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但依旧沉稳如初。
他并未看向曹彰,反而定定望着萧然,神情凝肃:
“殿下。”
“若是为稳军心、立威风,商某便认这份羞辱。但若是您心存私意,无凭无据,只凭一言之念,便要将末将斩首……”
他缓缓拱手,低声,却足以传遍全场:
“那便请殿下,先行将这刀加于我颈——也好叫南营将士,看清是非忠奸!”
声音一落,百步之内,无人再语。
整个南营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
——
而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了唯一能破局之人。
萧然。
他面无怒色,也无狂喜。
只是一声轻叹,仿佛听够了夜色下的低语与试探。
他缓缓出声,言语如冰如刃,清晰刺骨:
“你说我疑心?”
“可你既然知我疑你,为何不问一句——我何以怀疑你?”
商雍神情微变,但旋即平复。
他在赌。
赌萧然没有实证,只是借局设诈,逼他露怯。
他微微眯眼,低声回道:
“若殿下心有实据,自可宣之于众。否则以臣之名立威,只会反噬军心。”
“况且,若我真有二心,为何要在刚刚站出助殿下稳局?”
——
“很好。”
萧然轻轻一点头,像是在欣赏一个棋局即将翻盘的那一刻。
下一刻,他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曹彰敢行此逆,是因为他知晓——自己背后不是孤身一人。”
“而他之所以敢夜半起兵,是因为——他有云织楼撑腰。”
“你们都知道,云织楼出手,必不留活口。”
“姜鸣铸之死,非暴毙,而是被毒杀。”
“而杀他的那个人……就在南营。”
话未落,众人已震。
萧然抬目,锋利如刃的目光,直刺向——商雍。
“而你——便是那个凶手——曲环生。”
——
死寂。
彻底的死寂。
那一刻,夜风都停了。
无数目光汇聚在商雍身上,有震惊,有狐疑,有迟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曲环生”——云织楼“铸尘”前三,用毒之术天下第一,而且善于伪装,据传能以假面代真身,行走江湖二十年无人识破。
传言太玄,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一旦指向某人,便等同死刑的名号。
商雍脸色猛然一变,但他依旧死死撑住了镇定,怒声道:
“殿下若真有证,何必设诈?!”
“如此大罪,岂能仅凭猜测?”
“还是说——您今日就打算借我之头,血祭此局?”
他的声音愈发高,甚至盖过了夜风火鸣,像是一只困兽,破笼而吼!
众将动摇,兵阵隐隐松散。
——
但萧然,只是静静看着他,语气忽然轻缓下来:
“你怕了。”
他轻轻转头,看向玄鸦。
“带他进来。”
玄鸦抬手——帅帐后门帘一掀,火光之中,一道人影缓缓步入。
银甲,高颀,气息沉稳——竟与商雍,宛若镜中之影!
“这是……”
“这……怎么可能?!”
“两个商雍?!”
兵将之中,爆发出近乎呐喊的惊声!
那新出现之人眉目肃然,环视一周,被取下面具,露出真正面容——竟然与眼前的商雍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