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林海,一声惊雷般的嘶吼震彻天际!
紧随而来,是如山般黑潮,挟裹万点寒光,如夜色中骤然裂开的野兽之口,猛然扑来!
云织楼后军——到了。
百人黑衣,步如惊雷,刀弓齐出,杀气扑面。
为首者衣领刺有银线暗纹,是云织楼堂主“黑鹰”——沈雪啼之心腹,传说中“令下无活口”的鹰眼屠夫。
玄鹰缓步踏入火线前,一僧欲拦阻,他甚至未拔刀,仅一拂袖。
“噗!”
袖下藏钩勾喉而起,鲜血如喷泉飞溅!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僧人倒地,淡淡一语:
“佛门血,热过世俗。”
他扫过火场,声音冷漠如铁:
“全部杀掉。不留活口。”
——
战局,顷刻翻覆。
原本结阵抵抗的僧众,在火光与杀气中节节后退。
玄鸦左翼力斩一人,却被另一道黑影突袭迫退数步。
她回身一刀反劈,血洒衣角,怒喝传响半寺:
“撤到后廊!守藏经阁!”
外围僧人边战边撤,金杖敲地如退钟。
杨林中毒未愈,面色蜡黄,左手毒刃翻飞如影!
他身旁两个云织楼杀手刚欲破阵,便被毒线割喉,倒地如泥。
“想让我死容易,想全尸?你们还差得远。”
他一边吐血一边冷笑,拖着残躯向香藏阁后廊撤退。
——
佛堂之上,香案已碎,佛像面容烧裂,铜钟倾斜。
萧然立于中央,看着这一切,神情由冷静转为冷酷。
“云织楼,”他低声道,“今夜一个不留。”
他眼神沉若地狱之火。
——
后廊血战。
谢禄拄着半截佛杖,袈裟已被血染得猩红,挡在沈雪啼与僧众之间,仿佛末世金身神将。
“佛不容杀孽……”他咬牙,“今日我便以命——镇魔!”
沈雪啼冷眼如霜,刀未扬起前,已寒透人心:
“你挡我,就得死。”
银刃破风,带起一道雪亮弧线!
“嘭!”
谢禄掌印被破,刀气入肩,血溅如雨!
他强撑着不退,吐血怒吼:
“佛……不避战!”
终究,身躯摇晃,重重倒下,昏死过去。
僧众欲救,却被箭雨钉住!
“嘭嘭嘭!”
连珠三箭射入廊柱,钉死数名护法,血洒佛壁!
僧阵,崩盘!
黑鹰再度上前,一掌击飞挡路武僧,冷声道:
“蝼蚁般的存在,也配挡路?”
他看向玄鸦,目中凶光毕现。
“就是你……杀了真令大人?”
“来,我看看,你今夜还有没有活路?!”
玄鸦冷哼,迎刀而上,刀光对弩影,气浪震天!
——
僧阵危急!
萧然骤喝:“玄鸦——引爆藏经阁!”
玄鸦一愣,立刻明白,狂吼:
“接令!”
她破阵掠入藏经阁,一把揭起阁后油布!
“是火油,”她冷笑,“杨林果然没骗我。”
【半日前,萧然低声对她说:】
“藏经阁后堂通风极好,将香油全部替换为火油,只待一线点燃,便是整个后山的阵心。”
玄鸦以火石点燃。
“轰!!!——”
整座藏经阁火蛇逆卷!
烈焰窜天,数十杀手被逼退,哀嚎不绝!
玄鸦自火中跃起,双刀翻飞,僧众趁势冲杀!
战局——首次出现转机!
——
可就在此刻——云织楼又一小队援军,穿墙破瓦而入,黑影如鬼,疾若奔狼!
他们避开正面火线,从残墙一侧潜入,直取阵心!
目标——萧然!
“殿下当心!!!”
一声暴喝撕裂夜空!
温子墨疾步而出,身影化作一道残风,猛然挡在杀手与萧然之间!
下一瞬——
“噗!噗!噗!”
三道破空劲响!
三支弩箭如毒蛇入肉,带着森冷风劲,深深钉入他的左肩、肋下与右膝!
箭羽颤动,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他整片衣襟!
“温先生——!”萧然目眦欲裂,欲扑上阻拦!
但温子墨未退分毫!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却死死撑着,一把将那名正欲出刃的杀手拖入自己怀中!
“吼!!!”
他怒吼着将那杀手死死困住,哪怕膝盖已断,也不让那刀锋再前进一步!
“狗贼!滚回你娘胎去——!”
萧然怒斩而至!
“锵——!!”
剑锋如雷霆直落,刀光瞬断敌首,鲜血翻飞,尸首当场跌倒!
杀手死了——
但温子墨也倒了。
他缓缓跪坐下去,脊背倚在香案残柱之上,鲜血自他指尖滴落,落在地砖上,一滴一滴,如碎命。
萧然扑上前,将他一把抱入怀中!
“先生……先生别睡!我带你走!我能救你——冰儿是神医,她一定能救你……”
他语调嘶哑,双手已满是血,却捂不住那如泉涌般的创口。
温子墨脸色惨白如纸,却仍努力撑起一丝笑意,眼神清澈而沉静:
“别哭……殿下……别哭。”
“你……终于不是……躲在别人的背后了……”
“沈峥……没看错你。”
他声音愈发微弱,却仍咬着字,一句一字,像是在讲书,如那年冬夜灯下。
“当年……护你出宫,是赌你——能撑起……这一世的苍生。”
“你,是我……最想看到活下去的人。”
萧然低头,喉头滚动,强忍泪意。
温子墨却缓缓抬手,手指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封未封口的旧函。
那是沈峥留给他的最后一封命札,上头沾着干血,却未染尘。
“记住……”
“杀手不止沈雪啼……还有曲环生,早在南营……布局……军营中有内奸。”
“姜鸣铸……不是良臣,但他能——帮你撑……最后那口气。”
“他,是南境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温子墨眼中光芒渐暗,却仍固执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萧然腰间那支裂口的断笔上。
“你……得握住它。”
“这笔,写你命……也能写你的敌。”
“别再让别人……替你写结局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声音如息。
手指垂落,断笔却被萧然牢牢握住。
香灰飞起,夜风吹动残烛,佛光斜映在他尚未闭合的眼中,仿佛一尊静坐佛前的老者,终于阖目而眠。
温子墨——死了。
——
那一瞬,世界安静了。
火在燃,血在流。
可萧然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跪在香灰之间,手撑着温子墨的背。
那位执笔教他写“仁”的人,就这样倒在他身前。
【少年时·天都皇宫】
温子墨执卷而坐,阳光洒在案上。
“景玄,杀一人易,立一局难。”
“但有朝一日,若你愿执局,不为权,不为己,只为众生。”
“那你,便是天子。”
——
萧然缓缓起身。
没有怒吼。
没有落泪。
只剩一双眸子,如火焰炽燃,无声吞噬天地。
他走到温子墨身边,拾起那支染血断笔。
那笔,曾教他写“仁”,如今,沾血。
他插于腰后。
不是为纪念。
是为——补刀。
“沈雪啼。”
他望向火中那道血影。
“我说过,今夜一个不留。”
“你试探过我心,我便还你一命。”
“你杀我先生。”
他语气轻得像风,却如刀入心。
“从现在起——”
“我要你死。”
那一刻,他身上的少年光芒终于熄灭。
只有铁、只有火、只有一腔烈焰。
他提刀,拾笔,步入火阵。
断笔,不止是记忆。
也是命令。
——
云溪火未熄,夜色仍浓。
但命运的书页,已然落下一章。